七十年代契约夫妻_分节阅读_第190节
要确定是不是累及到肾脏倒也不难,陈凝就问那患者:“你平时小便情况如何?有血尿吗?”
患者忙点头,说:“尿是红的,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血尿?”
是红的?那应该就是了。陈凝抿了抿唇,然后她抬头问祈玉章:“这位同志有没有做过西医检查,他有蛋白尿吗?”
听她这么一说,祈玉章就知道,这个女大夫已经看出来他带来的患者是什么病。
不过他并没有怎么惊讶,因为他知道,这个病对于经验丰富一点的大夫来说,都不难确诊。
但要治起来,并开出确定有效的方剂,那就没那么容易的。他们有一个半月的选拔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来观察疗效,不管这些接受选拔的大夫在诊断时表现得有多优秀,最后的结果都是要落实到疗效上的。
总而言之,就一句话:疗效才是硬道理。他们带来的患者在服药后,如果能产生良好的治疗效果,那这个大夫的实力才会受到认可。
基于结果为王的这一点认知,祈玉章倒也没有隐瞒检查结果,他直接告诉陈凝:“有蛋白尿,大夫说是紫癜引起肾炎了,如果治不好的话,以后可能会反复发作,变成慢性肾炎。到时候治疗会很难,趁着现在还不太严重,大夫你能不能给我家亲戚好好治下?”
陈凝看得出来,这个家属跟其他家属比,没那么客气。他说话时语气虽然没什么问题,但他看人的时候,多少带了几分观察和审视。这种审视的目光让陈凝多少觉得有点异常。但她转念又一想,有些人头一次来找她看病,心里不托底,这种情况下他们也会偷偷打量她、观察她的。
想到这些,她就没再想祈玉章有什么问题。她点了点头,开始给那患者把脉。患者脉像为弦脉,略数。再看他的舌苔,陈凝便看出来,此人舌红,苔厚腻且黄白相兼。
这些迹象都表明,患者有风湿热毒郁阻,因病程较短,尚未达到瘀血阻络的地步,不需要血府逐瘀汤类药。
有些大夫治疗这种病,常用清热凉血之法,但用清热凉血以及泻火解毒的方法来治,效果不一定就理想。
因为这种病常常是本虚标实之证,并非邪热壅盛导致的迫血妄行之证,而是虚火上炎、肝肾阴虚,这时一味清热凉血是没办法根治这种病的。
这个问题祈玉章明白,普通大夫不一定知道。现在祈玉章就要看看,这个陈凝要怎么开方子。
这时陈凝已经开始写药方,祈玉章的视线远远地落在那药方上,只看了几眼,他便暗暗点了下头:这个年轻的女大夫,似乎有点东西啊。她没有轻易陷入前人误区,她开的药方很少有大夫能开得出来。
或许有些老大夫可以做到,但至少像她这样年轻的大夫,估计没人能做得出来。
陈凝写字很快,便并不潦草,只要识字,都能看得出来她写的药方上都有什么药。
祈玉章默默走到陈凝身后,偏头又看了两眼,随后他收回视线,打算等回去后,让那患者服药试试。这个药方是不是对路,还得等效果出来才能知道。
这时候他就听到那女大夫对患者交待:“你这次来得早,刚患病一周就来了,这样的话,预后应该还是可以的,服药三五天左右的时间可能会有比较明显的效果,我给你开的几副药吃完,一定记着来复诊。你这个病不可以轻视的。”
“如果你这个病拖了一个月甚至更久,那就要多治几个疗程,甚至服药时间要以月来计算,一旦引起反复复发的慢性肾炎,治疗难度肯定会加大,那种情况预后不一定会好。”
说着,她把药方交给祈玉章,嘱咐他带患者去拿药。
她治病的整个过程极为流畅,从望闻问切到最后的开方和下医嘱都无懈可击,祈玉章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他便点了点头,说:“行,我们回去一定会按医嘱服药,过几天我再带他过来。如果治疗效果好的话,我可能还会带几个亲戚来找小陈大夫看病。”
这种事对于陈凝来说很常见,她很多病人都是由老病号介绍来的,所以陈凝也没觉得这事有多奇怪,她就点头,说:“等效果出来再说吧。”
祈玉章没再说别的,准备先回去观察疗效。就在他把那患者扶起来,准备离开415的时候,苏副院长来了。
他出现在415门口时,手里拿着一沓资料。陈凝听到动静,转头看过去,苏副院长就问她:“小陈,刚才卫生局的杨主任是不是来你这儿了?”
陈凝有些奇怪,忙摇头,说:“没有啊,没看到他,我也不知道他来没来过中医科,但他肯定没进过我办公室。”
苏副院长似乎有些奇怪,他“哦”了声,说:“没来啊?那我刚才在楼下看到一个人的背影,跟他很像,连棉袄都一样。可能是我看错了吧。他不是说最近要带他那个患了精神病的侄子来找你和梅大夫看病吗?没来吧?”
祈玉章在旁边听了一会儿,就知道他们说的人就是刚才带他过来的杨主任。
但他一句话都没说,只装作旁听者,在旁边安静地站着,听他们俩讲话。
这时他听到陈凝跟那人说:“苏副院长,杨主任是说过最近来,但他可能是忙吧,我暂时还没见到他,不过那也不是什么急证,不急于一时。”
祈玉章在旁边听得清楚,刚才那个苏副院长说的是精神病人,看样子杨主任有个患精神病的侄子,而这个小陈大夫和梅大夫竟然会治精神病,连杨主任都知道这事。而且他还要把自家亲人送过来治,那就说明,对于这两个年轻大夫治疗精神病的能力,杨主任是比较认可的…
一时间,祈玉章想了不少事,心里多少有些明白,为什么临川市在中医人选上就只推荐这么一棵独苗苗,连个备选的人都没有,可能她确实有独到之处吧?
不过这还只是个猜测,最后是不是这样,还是需要验证的。
这时候他听到那苏副院长跟陈凝说:“我知道了,等他哪天真把侄子带来了,你让周扬去一趟保卫科,多喊几个小伙子过来在这边镇着点,免得再闹出什么事来。”
陈凝笑了下,说:“大概不会吧,杨主任说他侄子情绪没那么狂躁,应该不会闹事,不过能不能治还不知道呢。”
苏副院长说:“能不能的,试试再说吧,我找老徐有点事,先走了。”
说着,他拿着那沓文件就去了徐主任办公室。
他走之后,祈玉章也离开了六院。走到半路上,他决定再去找一趟杨主任,跟对方聊聊。
第211章
头天夜里又下了一场小雪, 次日雪后太阳一出来,小雪就化了一部分。等到天色稍晚,化了的雪又结成了薄冰, 人在路面上走,一不小心就容易摔跤的。
到了下班时间,周扬便问陈凝:“师父,今天路不好走, 太滑了,骑车很容易摔, 你怎么回家啊?”
陈凝把桌面上的资料摞好,放到抽屉里锁上, 换下白大褂, 头也不抬地说:“早上季野送我过来的, 我没骑车, 晚上自己坐公交回去。”
周扬马上加快速度, 匆忙套好军大衣,跟陈凝说:“师父,我送你回去吧。我去叫一下常磊, 他也顺路, 咱们仨一起走。”
陈凝想拒绝来着, 但她看到周扬眼睛亮亮地,看样子是真想送她回去。
她就同意了:“行, 那咱们一起回去吧。”
于是陈凝从医院出来的时候,身边还跟着周扬和常磊。
几个人在车站等车的时候,常磊自觉地站到挡风的位置, 帮陈凝挡住从西北方向吹过来的凉风。这个小动作陈凝并没有忽略,但她没有刻意提起, 反而问常磊:“你最近每天中午都跟周扬在中医科会议室里看资料吧?”
常磊冷不丁被她问话,有点不好意思,忙说:“就是突然之间觉得自己好多东西都不明白,所以就跟周扬还有于北海一起成立了一个学习小组,大家在一起学,能互相督促,让小陈大夫你见笑了。”
陈凝笑了下,说道:“最近我见到你们科的王大夫,他还特意跟我提起你了。他说你最近进步很快,以后说不定会当上骨科的骨干呢。”
常磊被夸得不好意思,连忙谦虚了几句,周扬却说:“你都当上大夫了,我还是助手呢,我连处方权都没有。你要是再谦虚,说自己这不行那不行的,那我算什么?你这不是在骂我吗?”
他这么说常磊还真不好谦虚了,正好这时一辆公交车来了,几个人便随着人流往车上挤。
眼前这辆车跟前面的车间隔时间很短,很多乘客都坐上前面的车走了。所以陈凝他们难得地坐上了一辆不算挤的公交车,这在下班高峰期还挺难得的。周扬上车后,甚至还给陈凝找到了一个座位,让她坐下,他和常磊就在她不远处扶着栏杆站着。
车子开出去四站,离陈凝所住的大院已经不怎么远了,陈凝检查了一下手里的包,见没少什么,便留意着外面的街景,准备一会儿到站了下车。
她正专心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建筑物和行道树,这时车里的人听到有人“扑通”倒地的声音,陈凝和周扬等人连忙转过头去,就看到一个六十多岁的老汉捂着胸口倒在地上,看样子情况很不好,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汉身边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他看到老汉倒地,明显慌了,连声呼喊着:“瞿老,你这是怎么了?”
“司机师傅,别往前开了,你现在能不能先把车开到最近的医院?”
那人虽然惊慌,倒还没失去理智,反应速度也不慢。奈何他不懂医术,面对眼前那老汉突然倒地的情况,他也束手无策。
旁边有群众也看出来这边出事了,有人便喊道:“这边有个老头出事了,昏过去了,车里边有医生没有?谁是医生啊?帮帮忙。”
他话音刚落,陈凝和周扬等人便挤过来。周扬自觉自己水平还不够,不敢大声说自己是医生,他是怕他来了也不知道怎么办。
陈凝则拨开人群,说:“我就是医生,请让一下。”
她头上戴着围脖,挡住了半张脸,周围的人一时半会看不出来她还很年轻。众人一听医生来了,连忙给她让出路,让她很快就走到那倒地的老汉身边。
陈凝蹲下身去,观察了一下老汉的情况,就知道他这是中风了。像老人中风这种事,在寒冷的季节相对更容易发生,因为这时候天气寒冷,血管会比温暖时收缩得更为厉害,也就容易出事。
这种情况,送医院抢救越晚,病人愈后会越差。这时路上汽车虽然少,但到处都是骑自行车的人,这辆公交车想要转向并到达最近的二院把患者送过去抢救,肯定是需要时间的。
别人能等,患者却不能等。于是陈凝跟那中年人说:“这位老同志是中风了,需要马上急救,我现在要给他用针刺急救,你同意吗?”
说话间,陈凝已拉下自己戴的围脖,露出一张白里透红的脸。中年人在看到她那张脸的时候,错愕着盯了她片刻,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答应她。
正左右为难着,车上一位五十多岁的妇女忽然惊喜地挤过来跟陈凝说:“这不是六院中医科的小陈大夫吗?太好了,小陈大夫你可能不认识我,我半个月前带我家孩子找你看过病的。我家孩子现在已经好了,什么事都没有了,能去上班了。”
陈凝现在每天都要给不少人看病,每天见的病人和家属那么多,她又不会特意去注意家属长什么样,所以她一时半会也想不起这个妇女是谁。
不过这个对于那中年男人来说不重要,他只要知道这姑娘确实是一位大夫就行了。
他连忙摆出配合的态度,请陈凝帮忙。
陈凝没再多说什么,她快速拿出针具,先针刺患者十宣穴放血,之后重刺素髎,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抢救动作,手法看上去特别熟练老道,看得周围的人眼花缭乱。
这时司机也配合地把车开向离此地最近的市第二人民医院。
车子在快要到达二院的时候,躺在地上的老汉面上青紫之色已经减退,呼吸也顺畅起来。很明显,陈凝刚才那一番急救起了作用。
中年男人正要表达感谢,这时司机从驾驶位上走过来,说:“前边就是二院,那边路太窄,车过不去,你们出几个人,把病人送到医院抢救吧。”
这时候热心肠的人还是比较多的,司机一说,马上有好几个男乘客和一个女乘客都站了出来,表示愿意帮忙。
很快,这些人在陈凝的指挥下,抬着那突然发病的老汉沿着小巷抄近道往前跑,直把人送到了二院急诊科,有医生接手,他们才从医院走了出来。
人送到之后,陈凝和其他乘客都回到了车上,司机原路返回,仍按着既定线路把乘客一批批地送到目的地。
这事陈凝和周扬他们转头就忘了,对于他们这些从医的人来说,路上遇到有人突然发病,出手帮下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事情过后谁也没往心里去。
陈凝清楚得很,那个老汉经过针刺急救,再送到二院抢救,危险应该不大。后期只要做好治疗和调养,还是能缓过来的。
至于能恢复成什么样,就要看接诊他的大夫水平如何了。
接下来的几天,陈凝照常上班,又去中医学院上了两堂课。这两堂课再没出现什么意外,但那个曾想请她帮亲戚看病的女学生却请了假,连续缺了两堂课,更没有带亲戚来找陈凝看病。
陈凝只当她家里可能有什么事,也没想太多。上完两次课之后她给那些学生划了一些重点,就回到了六院专心上班。
一转眼,又是周一。陈凝忙了一上午,快到十点钟的时候,陈凝刚送走一个病人,正准备叫下一个人进来时,有一男一女就走了进来。那男人的脖子上挂着一个海鸥相机,戴着眼镜。女人年纪不大,比陈凝只大几岁,面上带着微笑,有一种知性的美。
这俩人怎么看都不像病人,陈凝抬头看了那俩人一眼。很快她就觉得那个对着她微笑的女孩子有点眼熟。
这时那女孩也认出了陈凝,她的笑意更明显,走得离凝稍近一些,便问她:“小陈大夫,你还记得我吗?我姓杨,是《临川晚报》的记者。”
陈凝一听到《临川晚报》和记者这两组关键字,就想起来了。
她还记得,夏天她在三院中医培训班时,曾跟黎东方他们去崔浩家附近的广场义诊,当时《临川晚报》的记者就来采访过他们。
这位杨记者就是当时负责采访的人之一,她没想到会在六院再一次碰到这位杨记者。
她一时也不知道这位记者的来意,不过她还是客气地站了起来,向杨记者伸出手:“杨记者?我想起来了,我们半年前见过的。”
杨记者伸手跟陈凝握了握,然后说:“小陈大夫,很高兴你还记得我。不过我都差点认不出你来了,因为我上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是中医培训班的学生。可这一次再见你,你已经蜕变成一位知名中医了。你的职业经历实在是太令人惊叹了,我听说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这时门口有病人在往这边看过来。梅东来和周扬也都停下手头的事情,好奇地往他们这边张望着。
陈凝实在是不太适应被人当众夸奖,她忙摆了下手,说:“杨记者客气了,你这么年轻,就能在我们市里最大的报社之一当上记者,也很了不起。”
说到这儿,她便问道:“杨记者平时应该挺忙的,你这次来是有什么事吗?是不是跟工作有关?”
杨记者最近特意了解过陈凝的情况,也知道这位年轻的女大夫很忙。
见陈凝问起,她就顺势说道:“对,我这次来找你,确实是跟工作有关。”
“是这样的,前几天,一位女同志来我们报社反映情况。她丈夫姓焦,她有个女儿叫焦小芳,你们还记得这家人吧?”
她这一说,陈凝便想了起来,焦小芳跟常磊一位亲戚住在一个大院,她精神上出了问题,她也是梅东来在临川这边找到的第一个精神病患者,她现在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她就点了点头,表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