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虎豹横行
麻烦精躺得安详。
殷停不死心,接着小声嚷嚷,“喂喂,喂!”
不知是不是被嚷得烦了,麻烦精倏地掀开眼皮,冷冰冰地瞥了殷停一眼。
殷停识相地闭了嘴。
下一息,捆在两人手脚上的麻绳似被无形之刃隔断,齐刷刷落在地上。
麻烦精率先起身,不知从何处拿出瓶芳香扑鼻的花露,来来回回在自己身上洒了一遍,连头发丝也未曾放过。
浓郁的花香中,殷停几乎喘不过气,他捏着鼻子从地上蹭起,走到麻烦精身边,嘴里嘟囔,“既然你有这本事,干吗故意被他们抓住,不自找罪受吗?”
麻烦精递给他一个看傻子的眼神,半分没有解释的打算。
浅薄的月光顺着头顶的窗口流泻进屋内,原来已入夜了。
顺着月光看出去,一轮弯月高悬,像永不坠落的银盘。
阶下囚的处境让殷停多愁善感起来,他凝望着月亮,口中吟道:“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一道婉转若黄鹂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此诗妙极,因何只得半首?”
先时,殷停没反应过来说话的人是谁,听见有人夸静夜思,得意地说,“当然,这可是诗仙李白的诗作,前半首是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声音听起来很疑惑,“诗仙李白是何人,为何我从未听过?”
意识到自己得意忘形,殷停差点咬掉舌头,僵硬地转过身,打算描补描补,不料正好和麻烦精困惑的视线对上。
他蹬蹬往后退了两步,指着麻烦精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不是哑巴?那你之前怎么不说话?”
麻烦精微抬下巴,“凡夫俗子,言之何用?”
她的神情写满了矜持和凌驾于凡人之上的傲慢,虽是以问句回答问句,殷停却懂了她话里的意味。一言蔽之,之前的他在她眼里是凡夫俗子,臭虫,双发处于无法交流的不同层级。之所以不说话,是因为她认为即使自己说话他也听不懂,就像人类永远无法和猴子交流。
懂了,他却希望自己不懂。
殷停气得牙根痒痒,所以他现在是不是该感谢她,让他从猴子变成人?
“你还没回答,李白是何许人?”
麻烦精显然不懂得察言观色,或者是她从未想过察言观色。
殷停安慰自己,成熟的男人不该和口无遮拦的小孩一般见识,他在像麻烦精一样年纪的时候,还幻想着与世界为敌呢。
这样想着,殷停觉得宽慰不少,他露出长辈看晚辈的慈爱笑容,“在闲书上看过,觉得好便记下了,李白兴许是某位先贤的化名。”
麻烦精打了个哈欠,没多计较,说:“我乏了。”
说完却站在原地不动,一对流光溢彩的猫瞳向殷停看来。
殷停认命般叹了口气,跪坐在地上,拉着她枕在自己腿上。
麻烦精很是抗拒,指着他说:“里衣脱下来。”
“这里没有避让的地方,你要看我脱衣吗?”殷停说道。
麻烦精蹙眉,不解道:“有何干系,你我皆是……”
皆是阶下囚,但一男一女,总要避嫌吧,殷停暗暗翻了个白眼,打断道:“是是是,你说的都是,修仙之人不像我们凡夫俗子拘泥于小节,但我还要娶妻呢。”
麻烦精张了张嘴,殷停怕她又作妖,大着胆子拉上她柔若无骨的小手,强行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大腿上。
“睡吧,你若是嫌我臭,就用刚才的香水喷我。”
如此近的距离,殷停一低头便能看清她皮肤上细腻的纹理,心跳不由得漏了一拍,说来,这还是他头一回和女子近距离接触,更何况是如此姿容的女子。
一瞬间,他忘记了麻烦精的麻烦本质,愣头青殷停方寸大乱。
麻烦精凑到他腰间嗅了嗅,仰头说,“是很臭。”
一句话将殷停抽醒,他抽了抽嘴角,还不等说话,麻烦精又变出花露对着殷停狂洒,边洒边解释,“这不叫香水,是雪魄花露。”
殷停对她无话可说。
忽然,麻烦精停下洒花露的手,注视着殷停认真道:“我也不叫你,我是祝临风,你的少主。”
“祝银凤。”殷停听叉劈了,心说,好土的名字。
第5章 虎豹横行
曲阳府,天平县。
此地原不叫天平县,自张佑麟在此起事后,改了个天平的名儿,意为还天下太平。
有了这般志气恢宏的名儿,头时的便渐渐没人叫了。
天平县,天平城中心,城主府,张佑麟将军的妻弟,名唤冯远志的青年人正大步流星地往花园内的一处书斋赶。
外门口的侍卫显然是认识他,并且他强闯的事发生也不是一次两次,因此都做了个眼观鼻鼻观心的菩萨状,目不斜视地放他进去。
这位小叔子火气极大,狠狠撞开房门,难听的嘶哑声充斥着整座书斋。
他绕到屏风后,对着正在长案后闭目斋坐的人大呼一声,“你还有心思在这儿念劳什子心经,圣使来了已有三日,今月的例份还差千人,你到底有什么章法?”
斋坐的男人,年岁约莫在四旬上下,五官都生得极大,颌下留着长至胸的美髯,身上罩着宽大的白底黑纹道衣,襟口大敞,露出纵横着陈旧伤痕的宽阔胸膛。
他一张方脸端容肃穆,即使不说话也透着一股威严,正是天平义军的统帅——张佑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