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褚洄舟
祝临风似半点不心虚,翻手变出颗硕大夜明珠扔给跟班殷停,权作照明,自己姿态闲适地走在街道上。
掂了掂珠子重量,殷停忍不住咂舌,心说,狗大户。
他不禁想起了被搜走的芙蓉花冠,顿时心痛如绞,他略放缓步子,走到田大身边,他没记错的话,就是这俩兄弟搜得他们身。
当时情形也古怪,两人没去搜富丽堂皇的麻烦精,反正而将他上下脱了个干净。
“哎,田大,问你个事呗,你当时从我身上搜去的冠子呢?”
田大细细想了一番,犹豫道:“未曾拿去什么冠子呀,只仙老爷身上拿走了个石块,可要紧吗?”
什么?石块?联想到山匪对麻烦精的穿戴视而不见的模样,殷停有了个猜测,说不准是麻烦精在物件上施展了障眼法,外人瞧了她只觉是粗布荆钗,花冠也是石块。
那冠子很可能还能找回来!
殷停眼珠子一亮,追问道:“好兄弟,你把石块子放在何处,可还记得?”
“记得,”田大老实道:“放在灶房里压水盖。”
问清冠子去向的殷停心下泛喜,哼着小曲,小跑到祝临风身边,稍微落后半步。
祝临风显然是把他们的对话听了个分明,头也不回道:“俗不可耐。”
殷停心情颇好,应承了句,“小的本就是俗人。”
祝临风重重哼了一声,不再理会他,仿佛和俗人说话会平白堕了清高。
不搭理自己正好,落得自在,殷停抱着夜明珠四处乱看。
街道两边都是统一制式的屋舍,高一边高,宽一边宽,且家家门户紧闭不点灯烛,瞧着分外压抑。
像是座鬼城。
再联想到城里有吸人魂魄的魔修,他感到阵背脊发寒,悄悄把祝临风跟得更紧,无声念着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说全没瞧见人也不恰当,他们见到了许多夜间巡逻的卫兵。
这天平城守卫极严,每刻钟,便有身穿亮甲,手持风灯的卫兵成四人方阵来回巡视
初时,殷停和田大怕得不行,但他们发现,只要不做多余的动作,贴着街边沿走,在夜明珠光芒的笼罩下,守卫竟对他们视若无睹。
夜明珠是件宝贝,殷停抱在怀里,细细踅摸,眉尖却锁了起来。
用夜明珠来隐藏行踪,乍一看似乎很合仙家的手段,但殷停却觉得,此举相较于麻烦精之前的行事来说过于张扬了些。
麻烦精这人,在细枝末节上虽矫情,但在大事上却不含糊。为了不惊动魔修,她能屈尊和山匪混进城,行事上处处小心谨慎,但现下的出格举动倘若被魔修发现……
殷停若有所思地看向田家兄弟,该不会是为了他们吧?
为了将他们送出城,宁肯增加行踪暴露的风险?
殷停兀地笑了下,祝临风不耐烦地加快脚步。
他不以为意,心想,也不是那么讨人厌嘛。
不再看麻烦精,他捧着夜明珠,大着胆子观察值夜的卫兵,不知是否天太黑看花了眼,他总觉得这些卫兵脸色有些不大好,印堂处发黑,眼下黢青,一副命不久矣的倒霉像。
几人转到了一处屋舍门前,开门走了进去。
屋里的简单的摆设落满了灰尘,显然主人家已很久没回来过了,靠门的供桌上,摆着尊殷停熟悉的明水法王像。
视线被法王像吸引,殷停脚步顿住,心想,这里也信法王?
祝临风没等他,带着田家兄弟一通乱拐,来到屋内土炕前,指了指炕上的茅草席子,示意田大拉开。
注意到几人不见,殷停从木雕上收回视线,听着动静寻进屋内。
一进门,他便看见炕上赫然有个黑黢黢的地洞。
地道?殷停心下一动,面上不动声色地上前来,拉着田大解释。
麻烦精曾说过,她师门中误闯进了一只凡人,大抵这地道就是那位好运老兄逃生用的。
明白过来的田大对着两人千恩万谢,带着悠悠醒转的田二,钻进了地道。
殷停盖上席子,爬下土炕,拍干净身上的灰,笑着说,“少主,我们走吧。”
这时,祝临风突然直直向他看来,眼神中透着股凌厉,声音被夜色染上几分寒凉,
“殷停,我若是你,便不会起不该有的心思。”
殷停心下一沉,藏在身后的手暗暗攥成拳头,假笑道:“少主说哪儿话。”
祝临风垂下眼皮,说:“没有最好。”似乎刚才的警告仅是她一时兴起。
“自是没有!”信誓旦旦的殷停,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
眼前的之人,有些许麻烦,些许矫情,些许傲慢,些许天真,但她绝不是富贵人家的走失的娇儿,而是货真价实的修仙者。
第8章 褚洄舟
白日里,鬼城般的天平城终于有了几分繁荣城镇的烟火气。
青石铺就的大街上,小摊小贩络绎不绝,只是瞧着气色不大好。
藏在暗处观察的殷停,徒手从墙面上抹了把灰,将自己眼下和面颊涂黑,整个人看起来无精打采。
他从藏身的犄角走出,试探着往城门的方向走去。
经过一上午,他锲而不舍地把位于天平城四个方位的城门摸排了个遍。
最后黑着脸,坐进了一家茶摊,要了壶最便宜的粗茶,倒上海碗,郁闷地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