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齐妃
比上次那只定窑白瓷杯好一些的是这次的碎片是完整的,婉襄小心地用手帕将缝隙之中溢出的漆糊都擦去了,方才把这只龙泉窑青釉莲瓣纹瓶放在一旁欣赏了片刻。
其实从前她在现代以金缮之法修补瓷器的时候,在这些裂缝的边缘都会上一遍热熔胶帮助固定。
此时桃叶和小顺子都在,她当然是没有向科研组求助的机会了。
不过古代的匠人没有这些现代工具也能将东西修复好,她也没有什么做不到的。
小顺子趴在桌子一旁,也同婉襄一样,仔细观察着这个花瓶,“刘姐姐,这就算是补好了吗?”
婉襄笑了笑,“你觉得它看起来怎么样?”
“不怎么样,还有好多缺口呢。”小顺子此时倒是很实诚。
婉襄将这个花瓶小心翼翼地拿了起来,放进了柜子里,“自然不怎么样了,不过此时也只能先这样。”
金缮之法比锔瓷要更费上数倍的时间,这只不过完成了其中的一道工序,随后需要自然阴干至少十日。
“如你所言,这花瓶上还有很多缺口,后续我需要以生漆调和青砖灰,将有缺口的地方都补平,阴干七日之后以炭块打磨平整。”
说到这里丽嘉的时候,小顺子的嘴已经合不上了。
可这个方法到这里也还没有结束,婉襄干脆将它说完整。
“随后要描红,除去表面的细微颗粒。阴干一个时辰之后,在将干未干之时以刷子描上金粉。”
“上了金粉也不算完,还要用棉布将整个花瓶都擦拭一遍,除去表面多余的金粉,并且使金粉能更好地固定。”
“此时又要阴干数日,再擦拭一遍,才算是大功告成了。”
婉襄的话说完,又过片刻,小顺子才合上了他微张的口。
“这也太麻烦了吧!真不明白万岁……那位爷明明什么都有,为什么还要让姐姐修复这样的一个花瓶。”
“惜物之心。”这是婉襄做了许久的文物修复师之后才领会的。
这的确不是人人都能理解的,婉襄想起昨夜屏风之后,桂花月影里寂寞的皇帝。
“送来修复的东西,往往都不是因为它们本身有多珍贵。”
坐拥天下仍有惜物之心,万般难得。
小顺子果然不懂,又苦着脸抱怨了一句,“可是这时间也太久了些。”
婉襄回头望了似乎重新陷入了沉睡的桃叶,“贵人们通常都有很好的耐心。”
而她也是的。
第7章 齐妃
“小顺子,捧着这花瓶小心些。若再碎一次,可就难修补了。”
雍正七年的冬日来得似乎格外地早,堪堪进入十月,紫禁城里便飘起了小雪。
婉襄嘱咐过一句,从下房之中走出来,撑开了一把油纸伞。略略踮了脚,想要为小顺子也隔开一片风雪。
小顺子很快就笑着躲开了,“刘姐姐是女儿家身娇体弱,奴才皮糙肉厚,并不打紧的。”
婉襄知道宫道的拐角处有人盯着,但既小顺子推拒也就作罢,心里一瞬间觉得这诱饵放得有些过于明显了。
于是尽量自然地紧了紧身上的薄披风,继续同他闲谈着朝着御花园东面的摛藻堂走去。
小顺子还太年轻了,私下里总喜欢说一些主子们的闲话。
“姐姐听说了么?前几日齐妃娘娘又被万岁爷训斥了一顿。”
齐妃是雍正潜邸时的侍妾,一共为他生下了三个儿子,却只有第三子弘时活到了成年。
可惜史书记载弘时为人“放纵不谨”,于雍正五年被皇帝下旨削去了宗籍,抑郁而终。
小顺子分明是话里有话,婉襄也乐得给他递梯子,“是为了什么事?”
小顺子便四下张望了一下,“她给被熹妃娘娘禁足的安贵人求情,话语之中还提到了‘那一位’。”
婉襄敏锐地理解了小顺子话语之中的“那一位”是谁,也不觉谨慎了起来,“她毕竟是做母亲的人。”
小顺子却有些不屑,“同样是做母亲的人,奴才的师傅说了,若是熹妃娘娘,绝不会让事情落到这个地步。”
这倒也是。
婉襄查阅过系统里有关于齐妃为数不多的信息,只得出了一个结论,她似乎不大聪明。
而这寥寥数笔有关于关于齐妃与弘时的记载之中奇怪之处也甚多,也不知是否是被人篡改过。
小顺子对待这些妃子的态度其实很大程度上能反映苏培盛的态度,到底是能在史书上留下姓名的太监,他欣赏熹妃,也算是英雄惜英雄。
待进了御花园,小顺子便不再像方才一样多话了。
既入了冬,御花园里那些属于秋日的花朵自然早都谢尽了。
长青的树叶之上打了薄薄的霜,落叶乔木树枝上便只有如霜一般轻柔的雪,不知道长安城的初雪最终会积攒下多少丰收。
同上一次一样,小顺子并不同婉襄一起进去。
他面对着婉襄说话:“姐姐自己进去吧,贵人……”
婉襄站在屋檐下收了伞,将披风也一同解下,堪堪伸手接过小顺子手中那只龙泉窑青釉莲瓣纹瓶,便听见干枯枝叶上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我就知道你同人有私,现下让我抓了个现行!”
云英从树丛之中蹿出来,抖落了方才桂花枝上落在她衣裳上的雪,快步走上摛藻堂的台阶,便要来拽婉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