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风寒
不知道为什么,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婉襄脑海中忽而浮现起了宁嫔的那尊德化窑观音像。
她很快将这个念头清理,“若是真有古瓷器,我倒是很愿意修补,我希望它们能以完整的面貌流传下去,尽管有所损伤。”
“不过四哥给我的那本《悦心集》我也还没有看完,想来已经足以静心。”
当年他在潜邸之中可以借此淡泊心志,隐藏自身,她当然也可以。
“至于送给四哥的礼物。”她回过头去,指着天边的月亮,“这就是礼物。”
“月亮?”雍正亦微微抬起头,天幕之中明河斜映,繁星微闪。
恰好路旁有一树梅花,婉襄折下了一枝,“唤起雪中明月,伴使君行乐。”
他望月的时候惆怅难禁,望她时却笑意温柔,“是很好的礼物,朕会好好收藏。”
他们一同回到了养心殿中,原本就是瞒过众人离开的,周遭的灯火早已熄灭,没有光亮在等待。
雍正并不肯放婉襄回燕禧堂去,将那支梅花插入瓶中,两人如常日一般在后殿的东稍间中歇下。
从她搬到燕禧堂中之后,对外不曾言说,其实他们日日都在一处起坐。
丑时已过,自外间归来的寒意在沐浴之后散去,暖风熏得婉襄睡意昏沉。
雍正睡在床榻外侧,吵她不得睡。
见她仍然不肯醒来,便一点一点地将她往床榻里侧挤,直到她的身体靠在内侧柔软的锦被上,又直到那些锦被也再无去处。
婉襄烦躁起来,忘记自己身在何处,恶向胆边生,闭着眼睛抱起了那一床床的锦被直接用力地往地面上扔。
她身旁那人似是被惊吓住了,倒是不再挤她了。
周围尽是炭盆,她从一团温暖中找到一点不曾沾染体温的凉意,正觉得舒畅,便发觉又有什么事情变得不一样了。
她终于知道他想做什么了,今时原来与往日不同。
“彤史……”她还在禁足期间,疑罪未明。
“彤史只有皇后能看,反正你同朕在这养心殿中……”
反正历史上的刘婉襄,这时候也是不会有娠的。
于是婉襄转过身来,面对着他。骤雨打荷塘,每一滴雨水落下来的痕迹都是清晰的。
春日里寝衣日渐单薄,那些柔软的丝绸哪里经得起搓磨,终也落得同那些锦被一样的下场。
“气性真是大。”他大约是望了一眼床榻下锦被堆叠可怜的情形,很快又将注意力投入在她身上。
年少的女子,肌肤如月中聚雪,长发如瀑。
昏昧月光下是黑白二色的锦缎,分明没有风情韵事的颖悟,看在他眼中却无端端地染上。
他总想要秉烛细观,她却次次不肯。
他伸出手指抚向春山,秋水便在他指尖微微战栗。
“婉襄。”直到她迷茫地睁开眼,他才开口唤她的名字。
她下意识地要躲开,比不过他的力气,便又以手掩面,忘记了闭上眼睛的本能。
“婉襄。”他又唤她,这一次染上了丝丝缕缕的笑意。“望着朕。”
婉襄分不清这是命令还是请求,在他的手强硬地握住她的手腕之前放下了自己的手。
他的面庞在她眼中异样清晰,却又仿佛格外陌生。
她伸出手去触碰眼前人的面颊,来不及辨认,他猝不及防地闯进来,其他的触觉比视觉更汹涌。
汗迹盈盈不落,落下的是月亮,“你要永远记得朕。”
在极致的快乐中她想,她怎么会不记得他呢?
第58章 风寒
婉襄再醒来的时候, 已经是正午时分了。
她只记得结束之后天便已经亮起来了,她不能像从前一样在这里待下去,撑着酸痛的身体在获萤的陪伴下回到了燕禧堂中, 又成为一只被锁在笼中的雀鸟。
她缓慢地睁开眼睛, 莫名觉得头疼欲裂,站在床榻前的人除了桃叶, 还有略远一些的小顺子。
小顺子的声音比桃叶更快传来,“哎呦,常在主子,您可算是醒了。”
“万岁爷晨起时让奴才给您送东西, 到了这燕禧堂外,送早膳的嬷嬷进门, 怎么唤您都不醒,才知道您是起了烧了。”
“现下感觉如何?是被昨夜万岁爷的旨意吓着了吧?您到底在万岁爷跟前说了什么?”
这些问题更砸得婉襄头晕脑胀, 眼皮沉重几欲再睡过去, 便听见站在床榻前的桃叶轻声斥责:“你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 让常在怎么回答?”
小顺子赔了笑,同桃叶说了句什么,婉襄听得并不真切。
她觉得格外疲惫, 既不想回答,也不想为他们分什么对错,正欲继续睡去, 忽而听见一道沉稳的男声:“婉襄, 你发烧了。”
婉襄下意识地觉得是雍正过来了,猛然间睁开眼睛, 床帐上的琼花便在她眼前旋转起来, 团团如扇, 强迫着她再一次闭上了眼睛。
她发烧了。
“你身体状况不佳的时候,系统的运行也会不稳定,甚至于完全和你失去联系,没法再获知任何信息。婉襄,你需要吃药。”
是尹桢。从她成为妃嫔之后,再没有科研组的其他人与她通过信。
婉襄挣扎着维持清醒的意识,“这个朝代的药恐怕起效很慢,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也许是昨夜本已着了凉,今晨又带了一身汗从养心殿后殿中出来,所以才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