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35
丹蘅在说完那句话后也陷入了沉默,仿佛被这高达数丈的宫观楼阁给镇住。
直到前方兵佣挪动的声音传来,她才凛了凛神,沉声道:“有人踏入宫城了。”
以始帝的雄才伟略,自不会希望有人来扰自己在九泉中的宁静。神启帝的祭祀能化去盘桓在帝陵的龙气,却不能让地下深宫中的机关彻底消失。始帝陵中,兵佣齐动,那声势好似千军万马齐出,要横扫十二州,远胜过昔日的伪神公孙启座下的阴兵。
“将帅与帝主终究是不同。”丹蘅轻笑了一声,纵身掠向了那排列成阵的兵佣。掌中青光出,枯荣只在呼吸间。
镜知没有妄动,她望着丹蘅道:“八座宫城既然是以八卦排列,暗合奇门之术,分别对应吉凶。”
丹蘅闻言头也不回道:“你是儒门弟子,想来饱读诗书,那你来推演生门所在?”
镜知略一思索,回答道:“始帝是水命,大秦尚黑,以水德行,往北面的殿门走。”
丹蘅轻笑,枯荣刀来来回回,碧光如螺旋交错。她并没有从如今的这道殿门退出,而是大笑道:“入地宫中的,尤其是儒门弟子,多通晓奇门遁甲之术,想必北门热闹得很。可与生人拼杀,不如在这里对这些兵佣啊!”瑞兽长啸,铜马铁车奔行,飒飒的红衣在车马、兵佣之中穿梭,那一蓬青光越来越远。
镜知轻叹了一口气,也飞身掠入了殿门之中。她左手抱着琴,右手在琴弦上飞速拨动,急切的琴音时而如珠玉落盘,时而又像高山巍巍……兵佣在刀光下炸成了碎裂,在音波中又如山道。两道如燕子般轻捷的身影在兵佣中穿梭,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已经到了宫城的最中央。
一条条银光斑驳的长带蜿蜒交错,闪烁着璀璨的、灼目的光束,它们向着最中心的宫殿流去,好似是万千江河聚集归于海。水银历来被视为修真要物,像这般化作沟渠聚集的场面,就算是仙盟四大宗派里,也不会有。唯有昔日一统大荒十二州的始帝能够做到这般。
“如此奇伟的宫殿耗费资材、民力无数,难怪始帝完不成昔年发下的大誓愿。”丹蘅喟然感慨道。当初能够做到那一步的始帝自然也是修道者,可惜违背诺言,别说是像修道者那样寿享千载,甚至比不上一些长寿的百姓,暴薨于巡游途中。功业可敬,只是称帝后的年岁,又十足的可悲可叹。
镜知点了点头,她注意到了一侧的石碑,低声念道:“仙不渡,鬼不渡,万物不渡。”
“地下不渡河?”丹蘅凑近了镜知,一挑眉。她从袖中摸出了一枚形似轻羽的法器,朝着银光粲然的长河中一抛。便见一股吸力平白而生,将那轻羽拽入了水银河中。丹蘅啧了一声,不信邪似的将一柄法剑祭出,她遥遥驾驭着法剑飞行,结果与先前一般无二,“底下像是有个大漩涡,的确是不好渡过。”
“这秦帝造的宫殿,就要以秦人为桥梁。”一道嬉笑声传出,两个嬉皮笑脸的背剑灰衣道人冷不丁提着一个神色仓皇的少女从东边飞掠而出。他们吊儿郎当地睨着丹蘅、镜知二人,“道友觉得贫道说的话对否?”
被两位灰衣道人挟持着的少女被封了声音,口中只发出了咿咿呀呀的、意义不明的叫声。
丹蘅冷冷淡淡地望了两位道人片刻,便收回了目光,将心思落在了这条不渡河上。若只是水银长河,不至于如此,难不成河下藏着什么法器?
灰衣道人也不在意丹蘅的冷漠,他们的视线更多的是落在了镜知的身上,时而望着那遮住双眸的素纱,时而又落在她怀抱着的琴上。四面沉寂了片刻,那携着少女的灰衣道人“哈”了一声,便纵身跃起,将少女往前一抛,当真是想将她当作桥梁。镜知见状眉头微蹙,如一道清风掠向前方。
两位灰衣道人见镜知身形动,互相对视了一眼后当即露出了几分喜色。他们心意互通,根本不需要言语,将法诀一掐,身后长剑出鞘,被数团离火裹挟着,朝着镜知的面门点去。而那先前被挟持的少女忽然也“嘿”了一声,右手做爪往镜知的心口一探,而左手飞快地打出了九枚阴寒刺骨的冰针。他们前后夹击,下手毫不留情。
一侧的丹蘅只是冷冷地望着镜知。
幽幽的叹气声传出,古琴往前一格,冰针钉入琴身三寸,便化作了一团寒气消解。而那如白骨爪般的右掌拍在了琴身,发出了“咚”一道闷响,五指陷入其中,灵力一搅便见琴身碎裂,木屑到处飘扬。断裂的琴弦如游丝漂浮在半空中,可是很快的便化作了一道道绷紧的催命的丝线,飒飒数声响,只勾出了一道道银白色的残影。琴弦横切,那如白骨般的手掌被截断,只余下了一个铜色的、切口齐整的截面。琴弦飞掠,在离火之中不仅没被火焰烧灼,反倒是蒙上了一抹不祥的猩红,将那锐利的法剑绞成了两段。
灰衣道人暗道了一声“不好”,知道不是镜知的对手,互相对视了一眼后,衣袂张起,袖中飞出了一枚金光灿然的法符。法符一落,他们脚下便出现了一个“遁阵”,想要借机逃走。就在这个时候,丹蘅懒洋洋地掀起了眼皮,她抬手招来了一道清微神雷,轰然落在了那暂未成型的法阵上。这两位道人不通遁法,要借用了遁行的符箓,必定有一个催发的空隙。
巧得很,这飞遁用的法符她极为熟悉,她年幼时经常使用,可每每未曾遁行成功便被母亲或者长老抓住。她不走符箓这一道,可用多了,对它的了解也算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