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32
“师姐你这是什么话?”就算听多了丹蘅口中的惊世之言,曲红蓼仍旧有些不习惯,她蹙着眉解释道,“仙盟成立千年,并非是一成不变的。若是玉皇宝箓落在了帝朝的手中,对仙盟来说不是好事情。而且神魔战场——”曲红蓼说了一半,话语戛然而止。
丹蘅笑了起来:“玉皇宝箓不是一直是帝朝的神器吗?怎么先前不见你们着急?”
曲红蓼道:“那是因为它被封存在暗无天日的地下,伴随着那位雄才大略之人的枯骨。”
死物是最不需要在意的,可要是等它“活”了过来,天下自然要因它而乱了。
“哦。”丹蘅坐起身,她瞥了曲红蓼一眼,“谢谢你告诉我。”
曲红蓼安静地望着丹蘅,等待着她的后文。
可丹蘅只是一摆手,岔开了话题:“我最近新学了一门神通,师妹知道是什么吗?”
曲红蓼顺着丹蘅的话问道:“是什么?”
“五行搬运术。”丹蘅扬眉一笑,话音才落下,便见曲红蓼脚下出现了一个泛着金光的法阵,脚下的泥土蓦地一陷,像是落入了沼泽中。任她如何施法,身上的灵力都好像进入一个幽暗不见底的黑洞中。这是一种挪移之术,若是修到高深处,可搬运日月星辰,怎么就轻轻松松练成了?!“再见了,师妹!”丹蘅笑眯眯地摆了摆手,起身几个纵身便越过了田野中的草垛,只余下一道淡淡的影。
曲红蓼眼前骤然一暗。
她一直跟着丹蘅,就算是要动手也会提前知会,哪里像丹蘅这样一点道理都不讲?!
丹蘅可不管曲红蓼怎么想,她又不打算回蓬莱,曲红蓼何必将时间浪费在她的身上。在向外掠行了数十里后,她在道旁的一间茶馆中小坐,伸手一抹闪烁着光芒的封玉,慢吞吞地朝着显化出身形的好友记何年举起了豁口的茶碗。
“忙得如何了?”
记何年冷笑:“法主之路何其艰难,老娘不干了。”
丹蘅眼皮子跳了跳,每当“老娘”这个词从好友的口中蹦出来的时候,定然是受了大委屈。“怎么说?你是佛宗正传弟子,已悟圆觉,应当可以成为法主吧?”在须弥佛宗,弟子唯有成为法主,才能在外开坛讲法。而唯有开坛讲法,才算是迈入了正途,日后可广收门徒。
记何年恼怒道:“法主要被百姓供奉,要让信徒塑金身。这事殚竭人力而已,怎么能算是修心的一环?”难道百姓替法主塑了金身,就能够如愿以偿吗?要修佛者度人吗?可他们修的是“人我空”,要的也仅仅是自身涅槃而已!她飞速地拨动着念珠,长舒了一口气道,“罢了,不提此事了。始帝陵即将开启的事你知道吗?”
丹蘅点了点头。
“那三宗合谋的事你知道吗?”没等丹蘅接腔,记何年又飞速道,“如今有个传言,说元绥其实并没有死,这只是昆仑剑宗的一个手段。在神魔战场中,是人与魔物争,但是到了始帝陵中,就是人和人之间的争斗了。”
丹蘅面色微沉,不觉得好友会无端说起这些话。她沉声道:“什么意思?”
记何年:“就是元绥,或者说那个酷似元绥的人进入始帝陵之后,三宗修士要找到机会将她斩杀!”
在那些人的心中,这世上有一个元绥就足够了,即将她已经魂归九泉,那不管是人是鬼,都不该再出现在大荒。
这句话如惊雷在丹蘅的耳畔骤然炸裂。
世界上已经没有了元绥这个人,而酷似元绥的只能够是镜知。
他们要杀镜知?!
只是镜知会出现在始帝陵吗?可万一要真的出现了呢?那岂不是身陷危险之境?导致一切的罪魁,不就是刻意暗示了曲红蓼的自己吗?!他们怎么敢如此?!
记何年敏锐道:“你的神态不对。”
丹蘅定了定神,垂眸望了眼腕上的菩提珠,她轻道:“我在醉生梦死楼里遇见了一个人。”
“什么人?”
“长相酷似元绥的人!”
那边的记何年沉默了好半晌才道:“是不是就是元绥?”她始终不相信元绥会在神魔战场中陨落。
“你能想象那双拿剑的手弹琴、弹琵琶吗?”
“不能。”
“你能想象她轻声细语,柔似一阵杨柳风吗?”
记何年一噎,又道:“不能。”
在她的眼中,元绥是一柄出鞘的、森然锐利的无情剑,是一堆太古雪,一轮照耀万年的千古月。
丹蘅自顾自地叹了一口气:“我也觉得不能。”
“会不会是……”记何年纠结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出幻觉了?”
“你这是什么话!”丹蘅瞪了记何年一眼,没好气道,“总之不管她是不是元绥,这始帝陵我都要去一趟了。”
“阿弥陀佛。”记何年双手合十唱了一声佛号,“上心了?”
“不是。”丹蘅想也不想就否认,“我只是不想她因我而死。”
余光落在菩提珠上,丹蘅不期然想起那日灯下镜知细细雕琢珠子的身影。
这世上有白首如新,也会有倾盖如故。
她举起了茶碗,仰头一饮而尽。
没有品茗的娴雅从容,反倒是有一种饮酒的豪放和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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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万里之外,镜知也在饮茶。
藓点生棋石,茶烟过竹阴。 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