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寒窗十几载,她迈向朝堂的初衷是,致君尧舜上,可如今……
她的生父一生坦荡如砥,这样的女儿,怕是令他蒙羞。
许是真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夜里,在梦中,靳鸿整个人趴在桌案上,抱着章君南的牌位失声痛哭。
章君南是她的生父。
十八年来,她一直以为自己生母早逝,父亲靳鸿一手将她拉扯大,教她读书识字,作诗作文,告诉她女子也可以像鸿鹄一样不必囿于深宅后院。
直到她中了状元,靳家找上门,她才知道靳鸿十几年前因着她的缘故被靳家赶出家门。
后来,她一度真的对靳家人的话信以为真,因为她的母亲是娼妓,他们一家三口才不为靳家所容。
直到那日……她得知了贺州的事,去找靳鸿商量。
“今晚的事就此作罢,莫要再提。”靳鸿决然地说。
“父亲!”靳苇语气中透露着不满:“我既已知情,怎能不顾贺州百姓的死活!”
“你以为满京城都是杜家的走狗吗?两年了,为何贺州的事,京城没有一点消息,那是因为别人知道,此事背后担着多大的干系!”
“你进入朝堂才几天,我问你,你摸得清这其中的深浅吗?你知不知道,一个不慎,你会有什么后果!”
“撑死不过一条命……”她的倔脾气起来了,梗着脖子说。
然而靳苇不知道的是,她这句话,一字一字如千斤重锤砸在靳鸿的心上。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地落在靳苇的右脸。
她整个人都懵了,记事以来,这是靳鸿第一次打她。
然而这还不算完,随后靳鸿揪着她的胳膊,半拖半拽地走到屋子东侧那副青松图前。
然后靳苇便亲眼看着靳鸿小心翼翼地取下那副青松图,在墙上摸来摸去,而后随着“咔”的一声,一旁的书柜突然向两侧移动,留出一个一人宽的入口。
眼前发生的一切足以令靳苇瞠目结舌,父亲的屋内竟然设有这样一个机关,十几年来,她却从未察觉到一点蛛丝马迹。
靳鸿一把将靳苇推进了密室,随后自己也走了进来,那是一处半丈见方的狭小空间,隐匿在书柜后面,确实很难发现。此时父亲与她二人站在里面,已然有些逼仄。
“跪下!”靳苇听话地双膝跪地,此时她已经看见,前面摆着一副案几,案几上有一个空白的牌位。
她想,或许,那便是她的母亲。
靳鸿走上前,将那个牌位反过来,用袖口擦拭着翻过来的这一面,靳苇这才看到,原来上面竟是有字的。
“撑死不过一条命……”靳鸿重复着她方才的话,眼神里是嘲讽、是不甘、是无尽的痛苦和绝望。
这样的父亲,让她觉得害怕,让她觉得陌生。
靳鸿狠狠地瞪着她,几乎要目眦尽裂,然而他下面的话一出口,靳苇仿佛身处三九天,通身彻骨寒。
“你身上背负的,是十几条人命!”
作者有话要说:
小孟是有点子痴情在身上的
第9章
“章公,章君南,才是你的生父!”
靳苇整个人跌坐在地上。章君南,二十年前开风气之先的一代文宗,因涉魏王谋反案被满门抄斩的士林领袖,自她识字起就摆在案头的那些诗词文章的主人,居然是她的生身父亲。
这是何等的荒唐!
靳苇看着牌位上那几个字,心中产生了极大的怀疑,她是谁?靳家人闯进来告诉她,她是娼妓之子,养了她十几年的父亲跟她讲,她生父是章君南,世人皆知她是今科状元,却不知她原是女儿身。
章家十几年前惨遭灭门,那她,又是什么?
“撑死不过一条命,你凭什么说,撑死不过一条命,你有什么资格!”
“当年整个章家拼死保下你,我为了你,离开靳家的庇佑,舍下锦绣前程,甘愿离群索居,在这个破落地养育你十几年。而今章公尸骨未寒,大冤未昭,你竟敢轻言生死!你可知,当年章公破席裹尸,被人丢在雪地里,整个章家血流成河,上下十几口除你之外无人幸免。”
“状元郎,你以为你的命是你一个人的吗?十几年来,我一日都不敢忘记章公身上蒙受的不白冤屈。”
说着,靳鸿整个人趴在桌案上,抱着章君南的牌位失声痛哭。
“你不能以身犯险,你得留着自己的命,好好活着,你得封侯拜相、位极人臣,将那些人踩在脚下,然后站在高处,告诉所有人,章公被人构陷、被人冤枉。他是清白的!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清白!”
那天的靳鸿,让靳苇感到无比的陌生。他扑到靳苇面前,紧紧地抓着她的双臂,瞪大了双眼看着她,又哭又笑,整个人已经陷入了癫狂。
与靳鸿对视的那一瞬间,靳苇突然,什么都明白了。自己不过是他十几年精心培养的一个工具,他给她自己所能给予的一切,让她傲然立于山峰之上,只是为了,让她复仇。
残酷的真相将她压的喘不气来,她双手推开靳鸿,不顾一切地闯进了大雨中。
而那晚,她行尸走肉一般流落在行人寥落的街上,一辆马车突然停在她身边,毫无预兆地,她又听到了熟悉的两个字。
“夫子?”
她遇到了姜行云。
他将她扶上马车,又扶着她坐好。而后才小心翼翼地问出口:“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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