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嘴唇染上眼泪的咸涩味，周砚识才缓缓挪开嘴唇。
　　嘴唇上还保留着湿润的触感，他像只叼着猎物不肯放手的饿狼，额头抵着顾听的，大掌紧紧控着顾听的后颈，喘着粗气，开口时声音像含了一把沙，“......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听垂着头不说话。
　　周砚识的心像一块被冰水浸湿后的棉布，被人用力拧紧、试图挤压出里面全部的汁液，酸的发紧。他不强求，又换了个问题，“......能不能不走？”
　　这问题这两天他问了无数遍，得到了无数次拒绝。
　　骄傲如他，来机场之前，想的明明是“只是最后看一眼，绝不再不要自尊地求她”，可看到人朝自己奔来，他一边看不起自己，一边还是忍不住再问了一次。
　　“......”顾听闻言一僵，搭在他后颈的手指蜷了蜷，慢慢挪开。
　　周砚识感受到了，不由得抓得她更紧，心底最后一丝希望眼看就要被摧毁，他几近气急败坏地补充：“什么事情我都可以解决，我......”
　　他话音未落，顾听已经后退一步，走出了他的包围圈。
　　只剩周砚识的手空落落地留在半空中。
　　五分钟已经到了。
　　身后医生助理已经在高声喊她回去。
　　顾听鼓起最后的勇气，抬头直直地看向周砚识，对上少年凌厉的眉眼，缓慢又坚定地摇了摇头，在对方骤然灰暗的目光里，小声说：“......对不起。”
　　后来周砚识还说了什么顾听已经记不清了，她只记得那双凌厉黑亮的眼睛在一瞬间变得暗淡的情景，好像顺带着，把她的整个世界都拉黑了。
　　......
　　初到国外时，日子并不好过。
　　李专家只是承包了她的治疗费用，虽然帮她找了学校，但是学费和生活费还是需要她自己来赚——沈兰蕴知道她背着自己答应了李专家团队配合实验的事情后，整个人都崩溃了，直念着“你爸知道一定会怪我的”，单方面和顾听断了联系。
　　顾听理解她，这段时间她的精神压力太大了，骤然听到女儿违背她的意愿做了这么大的决定、又生死未卜，一时接受不了是正常的。
　　顾听只能一边上学、一边打工赚生活费、一边时不时给沈兰蕴打电话，试探对方的态度。
　　除此之外，她每周要有至少三个晚上去李专家的实验室，配合治疗与实验。
　　顾听的英文只是普通高中生水平，在国外日常生活都勉勉强强，更别提那些医学专业术语。每次在实验室时，身边人的讨论她几乎一个字都听不懂，只能像一块没有灵魂的肉，任由摆弄，任由冰冷的仪器一次又一次刺破耳膜，任由一堆医生围着自己、像看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用她听不懂的语言边端详自己边低声交流。
　　就这么，她白天上课，下课了来实验室，离开实验室要去打零工，过了不到两个月，整个人就暴瘦了二十斤，几乎要脱相了。
　　从前白嫩的脸颊凹进去，那点儿少女期残留的婴儿肥全都瘦没了，从国内带来的衣服，穿在身上都空荡荡的。
　　前两年的日子就是这么过的。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要死掉了，世界只剩下接踵不断的疲累、疲累、疲累。
　　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她会拿出手机，一遍遍重复播放周砚识曾经录给她的解题语音。
　　冰冷的机器，成为黯然失色的世界里唯一的慈悲。
　　在实验室偶尔不用她配合的时候，她就会找个角落安静地放一段，听烂熟于心的声音说整个房间里她唯一能听懂的话；
　　独自一人吃廉价的难吃西餐时，她会想起那人挑食矜贵的模样，吃酸菜饺子会吃的面色铁青；
　　遇到不会的习题时，她下意识模仿那个人的样子，右手中指轻点几下桌面，思考如果是对方会怎么解这道题......
　　几乎只有在这样的时刻，顾听才惊觉自己还活着。
　　然后再一如既往地熬那些难过的日子。
　　后两年的日子要好过了点。
　　她的耳朵渐有起色，几次手术之后，居然真的能听到些声音；李专家看她瘦的一阵风要吹走了似的，又一个人要承担私立大学高昂的学费，念在她能吃苦又足够聪明，动了恻隐之心，将她安排进自己任职的大学就读，并带进自己的实验室跟着学习，每个月还会给她发相应的工资，多少缓解了下她的经济压力。
　　就这么，顾听边学边治，等到耳朵彻底治好、又配合实验项目收尾时，已经过去了五年。
　　作者有话说：
　　来了（心虚感谢在2023-03-22 00:17:27~2023-03-26 23:20: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认命的派大星 16瓶；李椰liye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顾老师, 前面就到了。”
　　行驶的私家车里，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从副驾转身，轻声跟后座的女人说道。
　　女人面容年轻，皮肤白皙, 乌发在脖颈后随意地扎成一个低马尾, 正偏头看向车窗外。
　　侧脸线条隐在夏日的阳光里, 清浅柔和。
　　年轻男人一怔, 视线不由自主地在女人的侧脸上停留了片刻。
　　顾听没注意到他的视线, 专心看着窗外的城市——不知是不是因为房价太贵难以拆迁维修, 五年不见，这座城市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化。

---

Tips：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www..vip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好书推荐 | 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