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沈韫一身玄色劲装,年轻挺拔的身形被勾勒地淋漓尽致,腰悬佩剑,年纪轻轻便自带不容冒犯的厉色,战场上厮杀出来的锋利气场更是让徐临海连叫他先喝杯茶都不敢,只得心虚气短地领着人往府里走。
“沈统领请过来看,微臣就是在这里发现银饷不对劲的……”
沈韫跟他踏进徐府内宅,不动声色将这里所见所闻一一记住,徐临海带他去哪里,他就一路跟着查探,不便查探之处,一个眼色使了手下也即刻会意,悄悄去查了。
几个回合下来,徐临海直被盘问地冷汗欲滴,眼看着徐临海越来越捉襟见肘回答不上,沈韫方才结束问话。
这当然不是调查就此结束,后续跟进工作由沈韫手下取证分析,并将其整理汇总交由沈韫先行回京复命。
当晚,沈韫就急速进了宫。
他来的时候已经很晚,江瑢予甚至都已经回到了寝殿,不过他还未睡,只披了一件大氅,靠坐在软榻上查看沈韫刚呈递上来的敷陈。
“都调查完了吗?”江瑢予头也不抬,仍在继续翻阅记录详细的长折。
他修剪圆润的浅粉指尖一页页翻阅过去,偌大寝殿内顿时只闻纸张沙沙作响声,江瑢予就那样垂着睫,浓密纤长的睫毛上沾了一小片雾蒙蒙的水汽,那是刚才沐浴没擦干头发沾上去的。
沈韫回答的有些晚,“都调查地差不多了,最晚明天,徐同知定会主动来向陛下禀告这件事。”
江瑢予闻言偏头,看他一眼,旋即又转回目光,将长折放到桌上,“沈统领是生病了吗?怎么嗓子听起来有些哑?”
江瑢予一抬下颌,挑了挑眉看向沈韫。
青年五官清晰线条悍厉的面孔并没有什么表情,若非要说,那其实是个肃然到有些偏沉的神情,但在朦胧烛光下,还是映出了一层柔和光影。
这让江瑢予一瞬不瞬地盯了他一会儿,那一直深沉注视的目光颇有些不依不饶的意味。
沈韫一低头,躲开了。
“多谢陛下关心,开春不久,天气转变大,微臣可能不慎着凉了,”沈韫抬眸觑向江瑢予披在身后还湿着的头发,“陛下也要保重龙体,小心着凉。”
正事说完,沈韫没有任何逗留地出了江瑢予寝殿。
眼看着人走远,高福一边扭头看沈韫远走的背影,一边赶紧拿干毛巾过来替江瑢予擦干潮湿长发。
江瑢予眼里的笑意已经完全淡去了,“高福。”
“哎!”高福立刻回答。
“你说,他到底想做什么,他是回来报复朕的吗?”江瑢予看着那早已空无一人的方向,半晌,才讷讷问出这么一句没有情绪的话。
“怎么会,世子性情纯良,又是陛下一手教养长大的,怎可能存了这种心思,陛下所做都是为了世子好,他会理解的。”高福很是认真地道。
“是吗?”江瑢予挑起一边唇角,自嘲地笑了笑。
可若是,他的所作所为压根就不是为了世子好呢,那个小崽子又怎么可能不记恨。
高福看江瑢予这副多思近忧的神情,就知道他又在胡思乱想了,还偏生劝都劝不动。其实就他看来,他二人保持现在这种君臣关系就最好不过。
“陛下早些休息,奴婢先退下了。”高福将毛巾放回搭好,又将安神香亲自点上,将房中所有事安顿好方才退了出去。
江瑢予一动不动枯坐原位,一低头又见长折上的熟悉笔迹,更加心烦意乱。索性阖上起身上床,华丽龙床空旷而冰寒,江瑢予躺在上面目不交睫,望着床顶怔怔出神。
与此同时,刚出皇宫的沈韫也并没有骑上回去的马,而是脚尖一点,藉由自己卓越轻功,飞身急掠攀上整座皇宫最庞大的一幢楼宇殿顶。
他就这样闲闲支起一条腿,纵身仰躺在房梁最顶中央,伴随深夜凉风,饮下浇愁烈酒。
而这个位置,其高度无一人可窥伺。
因为,这正是历来帝王所居住的寝殿,紫宸殿。
第8章
“陛下,微臣有罪,是微臣管教不周,才让手下做出这等胆大包天的混账事!”
金銮殿上,徐临海跪在百官中央,涕泪齐下悔恨交加地叩首谢罪,头重重磕在金丝楠木地砖上发出咚咚闷响,让众人跟着看戏的心都不由一颤。
一尺有余的证据哗地一下被呈交在江瑢予面前,江瑢予随手翻开,只稍瞥了一眼,便随手搁到一旁。
这份证据和沈韫昨晚送来的别无二致,却更加详尽明晰。
据徐临海所述,他并未贪昧一分一毫的不义之财,他家里那些奢华装饰,奇珍摆件,等等各项价值连城的礼品,都是别人强行送给他的礼。
当然,这并不能成为他利用职务之便获取不当利益,无法抵御诱惑而失职渎责的理由。
但他现在已经痛定思痛进行了深刻的反省检讨,忏悔录都虔诚地写了厚厚一本,且严厉批评了府里这种奢靡作风,连夜带头整顿家私,愿意将所有不当财产悉数上交国库。
至于这次的一百万两赈灾银饷,他是真一概不知情啊。
全系他手下一名胆大包天的奴仆干的,这个奴仆在外欠人赌债,惹上了一群凶恶江湖人士,竟趁押送队伍休息时胆大妄为偷换了银饷。
等徐临海察觉不对时,早就为时已晚,银饷追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