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揍鬼一号在前面带路，一路往西南的河边去，那一片的树林里有个荒废的乱葬岗，战乱的时候，人连肚子都填不饱，更别说给死人好好下葬了，多是一席破草席裹好，直接埋土，用得上木棺的，那都是体面人家。
　　后来天下太平，这处乱葬岗就用不到了，经年累月，风吹日晒，土包被雨水冲平，上头长满了草，要不是大人怕小孩去河边玩水，常拿这个地方是乱葬岗，白天也闹鬼的乡野传闻吓唬小孩儿，就不会有人知道这里曾经是一片坟地。
　　树林幽深，多是银杏树和杉树，之前村里有人承包这片地种树卖钱，后来那人家里犯事被抓，这片林子没人看管，又有闹鬼的传闻，怪邪门的，除了钓鱼佬，根本没人往河边来。
　　顾冰拿出破妄剑，比之刚得到这把剑时只能当木棍劈砍，后来可以劈出电光，现在更加融会贯通，已经可以挥出雷电了，此时握在手上，还未催动，剑身上便隐有电芒流窜。
　　挨揍鬼们捂着眼睛躲远了点，不敢靠近。
　　“就是这儿，奇怪，怎么不见了。”
　　“他们，他们都被吃了。”
　　挨揍鬼四号去林子里晃悠一圈，哭啼啼回来：“我养的小兔子也被吃了，造孽啊这是。”
　　林子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臭味，像螺蛳粉，黑珏吸吸鼻子：
　　“臭口鬼。”
　　“臭口鬼是什么？”
　　“这种鬼，嘴巴里不断滋生恶臭，不管什么食物塞到嘴里，都会迅速腐烂变臭，最后全吐出来，因此常常被饥饿所扰，又因为饥饿，不断四处寻找食物。”黑珏跳到树上：“它吞了那些野鬼也没办法消化……”
　　“来了！”柳灵珊忽然大喝一声，起身迎敌。
　　只见河对岸扑过来一团灰蓝鬼影，四肢细瘦如竹竿，肚皮撑得半透明，坠在地上，里头挨挨挤挤全是鬼，挣扎着想要冲出来，鬼面额中生出红角，嘴巴一直长到肩膀上，利齿乱生，嘴里喷出来的臭气，比十年没清理的粪坑还要臭。
　　Yue！
　　顾冰熟练地掏出口罩戴上，柳灵珊一边打架一边翻白眼，直呼这回工伤太严重，回去必须补偿她。
　　四只挨揍鬼在一旁呐喊助威。
　　本来这只臭口鬼已经吞够了野鬼，准备应召回去了，谁知道顾冰突然出现，满身的功德金光，馋的它直流口水，才又返回来，想要吞食顾冰。
　　可它没脑子，不想想为什么在场好几只鬼，却没一个敢打顾冰的主意。
　　柳灵珊一拳捶它红角上，直接把红角打断，臭口鬼痛嚎，口中恶臭更甚，小马趁势把它踹翻在地，一肚子鬼压在地上，哭声连天。
　　黑珏把它头拧过来，屏气观察两秒，又转回去摁好：“口里有封条，果然是役鬼。”
　　臭口鬼被制住，还不安分，嗓子眼里挤出不成此词的咕噜声，阿巴阿巴还想咬顾冰，被小马一脚把头踩进泥里。
　　四只挨揍鬼凑过来，围着臭口鬼半透明的肚皮辨认各自熟识的鬼，求顾冰帮忙解救，放他们出来。
　　要想放他们，倒也容易，把封条撕了就行，但顾冰上回莽莽撞撞撕了韦明德身上的替死符，差点被下符的人发现，这回可不敢随便撕。
　　柳灵珊伸手比划：“把它肚皮豁开，一样的。”
　　僵尸头都砍了，不差豁肚皮的，顾冰深吸一口气，双手握剑，避开里面野鬼挨挨挤挤的脑袋，将薄膜似的肚皮豁开一条口子，肚子里倒是不臭，还有一股子纸灰的味道。
　　这只臭口鬼的腹腔，被人为改造成了抓鬼容器。
　　野鬼争相从口中挤出，有挨揍鬼认识的，也有挨揍鬼不认识的，细数下来，竟有五六十个，最后从里面蹦出一只灰毛野兔，挨揍鬼四号大喊一声小灰，忙跑过去捧起来，万分珍惜地替兔兔整理毛发。
　　鬼还要养鬼宠，这都是什么爱好……
　　顾冰环视一圈，那些被吞食的野鬼有老有少，有古有今，除了几个怕人的一出来就跑了，竟然大部分都在，三三两两站着，朝顾冰道谢。
　　他们遇到过的道士，不驱他们就算好的了，更别说出手救他们。
　　野鬼都已放出，那这只臭口鬼……
　　柳灵珊舔舔牙齿：“让我吃掉它。”
　　顾冰皱脸，难以置信：“这么臭，你还要吃？”
　　“嗯，就像你们人类吃螺蛳粉和臭豆腐，闻起来臭，吃起来香。”
　　“先等等。”黑珏抬爪：“小冰，在它身上放道寻踪符，它的主人放它出来抓无名野鬼，肯定不是为了做善事。”沉默一瞬：“抓孤魂野鬼，应该是怕引起阴司的注意。”又指指兀自挣扎不休的臭口鬼：“驱使役鬼，又拔除其思想意识，不是正道手法，恐怕又与玄门禁术有关。”
　　现在说起玄门禁术，顾冰头一个就想到李余风。
　　不会这么巧吧？
　　顾冰从包里掏出一张寻踪符，贴到臭口鬼后脑勺上，想到刚才黑珏说背后之人怕引起阴司注意，便又拿出一张阴差令，点燃召唤封汭。
　　良久，封汭没来，来的是嫁衣女鬼春梅。
　　隔着红盖头，春梅幽幽道：“别墅封印又被撕了，跑丢好几只鬼，两位无常正在四处寻找，有什么事你和我说即可，我会带到。”
　　封印又被撕？
　　赶在这个时间节点，倒像是故意引开无常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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