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我若不能留在王府,回去也是死路一条,我只求一处容身之所,不会争,亦不会抢,殿下……”
谢时观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侍娈衣襟半褪,撑在地上,眼中含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如若放在从前,拿来玩一玩,也未尝不可。
可如今他有那哑巴了,那小哑巴如何迂腐,他是再清楚不过了,就“林榭”那事都还窝在心里放着,他若还同其他人纠扯不清,那哑巴恐怕这辈子都不愿同他好了。
他哄了这么久都没把人哄好,这侍娈竟还敢扯他的袖,若传进那哑巴耳朵里去,那他先前做的那些,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因此殿下对地上这人,简直连半点好脸色也没有,若不是看他和那哑巴同病相怜,他早拔剑把人劈死了。
“把他丢出去,”谢时观冷漠地吩咐身旁的十一,“丢远点。”
十一有些为难:“可、可是殿下,这到底是御赐的礼,怎好、怎好……”
“那就哪来的送回哪去,”谢时观说到这里,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沈却呢?怎么还不过来用膳?都什么时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自证清白,当场表演一个高抬腿的狗
第八十四章
沈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 又为什么要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错事般落荒而逃。
他只记得当时自己心里似乎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他要赶紧离开那里,不要叫任何人窥见他的窘迫与狼狈。
等到逃回了兰苼院, 沈却便立即把自己关进了屋内, 单薄的后背抵在门板上,低低地喘息着。等那一阵心慌缓过去,剩下的, 便只有疼。
胸腔里绞得好像要碎掉了一样。
明明早就知道,殿下终有一日会变心, 明明也早在心里悄悄做好了预设, 明明已经无数次地设想过,殿下与他总会走上陌路……
可他却还是好疼。
那些他曾可望而不可即的爱意与温情,殿下那样轻易地就给他了, 可也一样这般轻易地……就可以收回去。
那些温情, 既然可以给他,自然也能给旁人。
他早就想到了, 怎么还和个痴人一般贪得无厌地放不下呢?
说不清到底是哪里疼、哪里闷, 沈却抱着双膝,薄薄的后背抵着屋门, 渐渐缩成了一小团。
可就在此时, 屋门却忽然被人敲响了, 紧接着外头便传来了一道熟悉的男音。
“阿却?你在屋里吗?”
沈却愣了那样久,才终于想起了门外那人是谁, 那是沈落的声音。
见屋内迟迟没人应答,沈落下意识地便心慌了起来,跑到屋侧一看, 却见那扇小窗也紧闭着。这几日天冷得紧, 那哑巴去了一趟南边, 倒比从前更怕冷了些,白日里也时常烧着炭。
沈却自打回来后,便时常魂不守舍的,沈落看在眼里,又实在不放心,前几日才叮嘱过他,燃炭时要记着开窗,也不知这哑巴究竟有没有放在心上。
思及此处,沈落心里一揪,忙抬手重重拍起了屋门:“阿却?阿却!在屋里吗?你应个声啊!”
沈却正打算回身在门上轻叩一声作答,可外头的沈落却似乎等不及了。
他心里一但急慌起来,便也顾不得那许多了,一连后退了好几步,随即侧着身发了狠往那门上一撞,“哐当”一声响。
谁料这屋门其实没上栓,他使的那股劲全借着这屋门撞到那哑巴后背上了。
门被硬生生地撞开了,他看见站在那里头的沈却踉跄了几步,背对着他扶住了几案。
方才他听这屋里迟迟没声响,心里真是一个肝肠寸断,以为这哑巴是犯了什么傻,做出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如今见他好端端地站着,沈落心里一松的同时,忽地又气不打一处来。
“人在屋里怎么也不应声,”沈落上前抓住他肩膀,没好气地训斥着,“存心想吓死我……么?”
可等他把那哑巴掰过身来,沈落顿时又变得不知所措了起来,只见那哑巴眼眶红着,分明一滴泪也没有,可看着却比哭了还难过。
“怎么了这是?”沈落的语气忽而又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伸手轻轻揉着他的背,小声问,“是不是方才弄疼你了?”
沈却摇了摇头。
见他这般,沈落顿时便忘了自己原是为了什么才来的了,轻手轻脚地去给那屋门上了栓,而后拉他到榻边上坐下了。
这屋里原来的那张小榻,前些日子里,已让殿下叫人抬走了,随后又换了张双人榻挤进来,紫檀镂空雕花的床架,满雕的顶罩,尽显繁贵之态,与沈却这小屋里的其他装潢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沈落只敢虚虚地揽着他,满眼的担忧之色,又在他耳边低声问:“挨欺负了?是不是殿下……又招你了?你也别把事儿总压在心里,跟哥说说啊,说不准哥有法子呢?”
可那哑巴却只是摇着头。
这倔脾气要是放在旁人身上,沈落早跟他急了,也就是对着沈却,他才有这般耐心。
他什么也不肯说,沈落便只好跟着坐在他身侧,干脆什么话也都不问了,就这般静静地陪着他。
可过了没多会儿,两人便同时听见外头院里响起了脚步声。
沈落心里一惊,这才想起了殿下的吩咐,连忙提醒道:“我怎么给忘了,殿下方才遣我过来唤你,要你到寝殿里伴他用膳,这会儿怕是等的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