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9章
之后她也没有离开美术馆,去纪蔚央给她准备的客房洗了把脸,又在床上坐了很长时间,直到下午才出门。
再后来,她就去了比赛大厅。
她什么也没做,只是一言不发地站在观众席,远远看着晏暖画画,眼神却冷得令人生寒。
在美术馆待了三天,她每天都会去看晏暖画画。
第一天有些不适应,好几次,她都想走下观众席,去到晏暖面前,冲晏暖发一通邪火,像家里那台老旧破败的录音机那样,重复那些早就已成为肌肉记忆的话。
可很快,理智又占据了主导权。
想到就算这么做也没用,她竟然就默不作声地忍下来了。
到第二天,她好多了,甚至有了捧上一杯咖啡的心情,就在观众席上安安静静地靠着,一边喝,一边看。
仍旧是在看晏暖作画。
只是关注点从晏暖在画油画,变成了晏暖究竟在画一幅什么样的画,又想要表达什么。
而第三天,她再看晏暖时,思绪再次乱了套。
长大成人的女儿和年幼时的女儿身影重叠在一起。
在她的记忆里,晏暖是从五岁起就开始拿画笔。
她画画的时候总是特别认真,特别投入,就像是天大的事情也打扰不了她创作。
她喜欢画画,天生就喜欢。
虽说后来发生了那样的事……
可晏暖当时并不知情。
她当时才十岁,那么小的年纪,做父母的怎么忍心告诉她。
再到后来的反对。
犹如对待瘟疫那般,强烈的疯狂的近乎于病态的反对。
在这样的压力下,她的女儿还是没放弃,一直坚持着,这一坚持就是二十三年。
许敏香比任何人都清楚。
晏暖是真的热爱油画。
可知道晏燚死亡的真相后。
就在那么短短一瞬的时间里。
她几乎不作任何挣扎就放弃了她热爱了二十几年的梦想。
没有怨言,更不曾为自己说一句话。
可她也知道,晏燚的死怎么能怪到晏暖的头上呢?
那只是个意外……
母女本该是这世上最亲密的关系。
她给了晏暖生命,该护着晏暖长大,护着她幸福无忧。
她应该是女儿的依靠,应该让女儿在靠近她的时候,感到无比的安心。
可事实上呢。
只要她一出现,她的女儿就会紧张,会陷入情绪。
她女儿的那双眼睛,会从明亮转为黯淡。
不知不觉,许敏香竟在观众席的一角哭成了泪人儿。
一个人的心结可以维持十八年,可解开心结,往往只在一瞬间。
许敏香和晏松河作为父母,失去了儿子。
同样的,晏暖作为姐姐,也失去了最疼爱的弟弟。
他们做大人的无法接受现实,要找一个情绪宣泄点让自己好受些,这或许算是人之常情。
可怎么偏就找了他们最最无辜的另一个孩子来泄愤呢?
这会儿,许敏香眼眶也变得滚烫灼热。
她含着泪水,看着晏暖,嘴唇止不住地发颤,最终只说出几句断断续续的话。
“我今晚就跟你爸回序州了。”
“如果下次再来桥市,我们会提前给你打电话,住酒店不划算,我和你爸也不太习惯。”
说完之后,许敏香最后看了晏暖一眼,转身就往马路边走去。
只是没走几步,她又停了下来。
再转身时,许敏香眼底的泪水已然收回了大半,久违地露出了笑意。
她的嗓音很温和。
仿佛是在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一片幼嫩的小苗。
“小暖,如果以后你还想继续画画,就画吧。”
“过去的事,就让它彻底过去,你只答应妈妈一件事就好,可以吗?”
从看见许敏香脸上的笑容开始,晏暖那麻木的神情便逐渐转为了错愕。
她准备回应时,喉间竟然没发出声音,只是虚虚动了动唇,而后清了清嗓子,才再度开口道:“您说。”
许敏香看晏暖一眼,声线依旧平缓,不再似往常那般急促逼人。
“平常你想画多久就画多久,我和你爸都不会干涉你,但逢年过节的时候,要记得带着小纪来家里吃饭。”
第059章
晏松河夫妇走后, 晏暖仍旧呆站在原地。
只因许敏香的那番话给她带来的冲击力实在太大。
陈知烁见状,便给纪蔚央比了个手势,暗示自己先回去了, 纪蔚央则冲她颔了颔首, 很快视线就又重新回到了晏暖身上。
晏暖也不知自己到底站了多久。
直至耳边传来一声叹息。
纪蔚央上前几步,轻轻牵住晏暖的手,指腹在晏暖的手背上摩挲了几下,慵慵懒懒的嗓音拉长了音调。
“姐姐,该回去了。”
“再这么站下去,怕是你的酒都要醒了……”
酒醒了不好吗?
这是晏暖的第一反应,可很快她就意识到纪蔚央这句话里的深意,心跳骤然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