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进肆
意识到那是谁时,太子妃于昏睡之中,猛然睁开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烛光掩映下,李暻的面庞终于从模糊到了清晰。
她愣愣的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彼时心伤离去的他竟然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身边。
太子妃只觉心中各种复杂情绪重重叠压,最终竟汇聚成了足以让鼻头发酸的力量。
她想,原来哪怕用尽全力,崔稚晚终还是难以骗过李暻。
常言道,大悦反怯。
直到崔稚晚知晓了自己爱慕许久的那个人,亦在同一时间心心念念着自己时,才真正明白这个词的意思。
当然是大喜过望。
以至于她竟一时失语到只能速速逃离李暻的视线,牢牢用寝被将自己严严实实的裹紧。
以求可以掩藏住一瞬间便滚烫到让人不知所措的心潮涌动,和那早已窜遍全身的使人情不自禁颤栗的甜和幸。
可是,冬日的漫漫长夜,终是又催生出了无穷无尽的「怯」。
彻夜难眠的崔稚晚想了好久好久,也不知自己能用什么去酬答于李暻。
毕竟,她甚至连陪他多走一程,再多走一程,都无法做到。
第74章 进肆
早在景隆十七年的庭州,崔稚晚被游医甄立权以返魂的猛药从阎王爷手中抢回来不久,便意外从商队里的伙计口中得知自己沉疴难愈,已是回天乏术之身。
其实,从少时至今,每一次病重之时,她不是没有想过自己会在某次昏睡以后,再也无法醒来。
可是,真的能看到大限尽头之时,心中却又是另一种错综复杂。
河西秋时的风,迎面扑来,催的小般娘子不自觉的打了数个寒颤。
早间还兴高采烈的叹过的偶尔乍现出几缕温柔的风伯,这时,亦忽而变成了要将垂死的枯叶横扫的无情杀手。
那天,崔稚晚裹着裘氅,从暮色刚刚开始从四野收拢之时,便已坐在了房顶之上。
于是,看见了薄暮未昏时,刚刚升起的满月将整个天际渲染成了动人的绯红;
看到了白日再被黑夜吞噬前最后一刻,忽而迸发出了近乎朝阳初升时的光亮;
看到了皎洁的月被云层遮蔽之时,繁星忽而漫天而出,此起彼伏的闪烁,好像永远不会熄灭……
上月,花大价钱为崔小般求来这件红狐裘氅时,窦旬盼的便是在照镜时,有了这样鲜亮的颜色点缀,她便不会总是瞧着自己苍白的脸色愣神。
谁知,此刻这显眼无比的衣衫,竟为他迅速找到她的踪迹的提供了巨大的便利。
还未靠到近旁,他便听见她语调轻松的感叹:
“夜色真好啊。窦十日,你看,连路上的石子都在月光映衬之下闪着荧荧的光。”
话毕,她转过头来看向他,脸上有被美景感染的雀跃,有一如往日淡然轻盈的平静,却看不出任何自伤自怜的影子。
窦旬当即明白,自己归来的太晚,以至于又一次错过了陪崔小般跨越难捱心伤的机会。
于是,他便也不再出口安慰,只是坐在她身侧,顺着她的手指一一去看她坐在这里良久,收获到又欣然介绍给自己的风前月下。
过了好一阵儿,崔小般说的有些累了,话尾处掺杂着淡淡的哑意。
见她刻意大声的清了清嗓子,窦旬便取下腰间的水囊递给她。
崔小般仰头喝了一口,因为未能如愿,立刻皱着鼻尖抱怨道:
“还以为你的里面装的会是酒。”
窦旬接住她扔过来的水囊,不将心中的沉重表露分毫,只是学着她的样子,故作平常的打趣:
“我可对付不了发酒疯的崔小般。”
因想起那些打打闹闹的旧事,两人眼角眉梢皆又都蒙上了一层暖意。
“我得尽快回长安了,”
崔小般将双手撑在身后,最后一次深深吸了一口河西冷冽非常却自由自在的风,心中不再有什么犹豫的叹道:
“我都还没有见过他的样子。”
窦旬以为她会想速速赶去扬州,这亦是他们早已约定好的下一程的终点。
崔小般说过,那是她阿娘出生和埋葬的地方,她在她留下的手札里看到过无数回,向往了许多年,此生终归要亲眼瞧瞧它的样子。
可谁知,她却说,要返回长安。
窦旬一时有些意外,便下意识的追问道:“谁?”
话一出口,他其实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从相识之初,他就清清楚楚的知道,崔小般的心中藏了一个人。
可望不可即。
不可即,却始终难忘。
果然,她说:
“一个离我很远很远的人,”
崔小般望着辽远的夜空,轻声叹息道:
“虽知几乎不可能见到,可是,还是好想在离开之前,清清楚楚的看他一眼呀。”
景隆二十一年,腊月二十四日,长夜将要褪去之时。
见崔稚晚睁开了眼睛,且视线并未飘散,而是已经能够凝聚在了自己身上,李暻终是松了一口气。
他将她眼角此前流淌而出的泪拂去,后又再次将浑身滚烫的崔稚晚揽在了怀中。
安静了半晌,李暻的唇边忽然扬起了一个可察的弧度,他说:
“稚娘,你在高热发作时,因为听见我的声音醒来,这还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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