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练剑7
天人再欣赏剑仙,也被剑仙这么大只吵闹的徒弟烦走了,南恨玉大概也烦不胜烦,冰霜似的眼冷冷看着她,企图冻走嘴不停的祸害。
秋吟的确一激灵,但她是谁?把山当海边,走路比螃蟹还横的人。
祸害硬着头皮,举杯似的端起自己那碗,没等喝,先诧异道:“还温着呢?”
不管了,她先干为敬。秋吟捏着鼻子,豪爽一口闷,试图向师尊证明这药绝对没问题——
“噗!”秋吟咳嗽不断,“不是,咳咳,没熟吗怎么这么苦!”
丢脸丢大发了。秋吟迅速收回递药的手,不失尴尬地说:“那没事了,师尊你练着哈,当我没来过。”
吵闹的徒弟欲逃走,南恨玉轻叹一声,没让她逃成,她一把按住碗,接过,面不改色地抿了一口,然后慢慢喝起来。
秋吟观察师尊丝毫不变的表情,从震惊到不解再到钦佩,不愧是要冲化神的人,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不过没吐,应该问题不大?
说起来,那破院子里花草都死绝了,剩下生命力顽强的不是冻成干,就是入了师徒的两碗药。秋吟里外闲转,没找到一点艳色,毫无生气。对着这么片干瘪的地,难怪她师尊美胜天仙,却无欲无求。
三个月,以她的性子,怎么待得住?
有秋吟这么大只烦人的活物在,打坐是坐不下去了,南恨玉翻出一本旧卷,边看书边喝药,她冷玉似的手摩挲着碗边,喝药时温温吞吞的,爬上薄窗的雪凝成冰晶作画,落着一簇簇雪花,映着从画走出的人。
等等,雪花?
秋吟身随心动,循着独属悬月峰顶的花走。
大殿独立风雪中,自然无法不被侵入,唯一的主人不管事,冰晶自由生长,顺着四角爬进殿内,围困空荡荡的殿屋。
猖狂。
于是更猖狂的秋吟一伸手,废置在南恨玉旁的剑篓里飞出一柄木剑,落进秋吟手心,她遵循这具身体的本能,随灵气而动,剑如划开雪夜的晓光,刻画出朵朵冰花绽放在殿角。
“灵气有余,细节不足。”低头看书的南恨玉头都没抬,又一柄木剑出鞘,悬空追着秋吟打,秋吟没得瑟够,就被打得节节败退,师尊对她的狼狈予以评价,“欠练。”
不是,为逗您开心,怎么变她挨打了?
碧华仙子因徒弟被告状后,好像顿悟了放养谁都不能放养秋吟,她控制着木剑招招致命,自己却悠闲地喝药看书。秋吟不禁嘀咕,师尊不是在报复她那碗用尽“功力”的汤药吧。
大概危机中人能爆发无限潜力,秋吟绕开木剑攻击,回身剑锋一落,从木剑的剑尖直下劈落,断成两半的剑去得安然,秋吟警惕等了半天,没见诈尸,松一口气,下意识向在场唯一的活人讨要水喝:“水……”
手一沉,触感不对,秋吟回头,空碗直击脑门:“哎呦!”
她捂住额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南恨玉:“师尊,你也太狠了。”
南恨玉磨磨蹭蹭地喝完最后一口,将看一半的书收好,才给徒弟个正眼。她起身,不尘剑如水般滑出衣袖:“悲风呢?”
秋吟微愣,很快反应过来,悲风剑是原主的配剑,筑基时南恨玉亲自赐给她的:“没带。”
南恨玉的声音很空:“本命剑不在身边?”
秋吟面不改色:“急着来见您。”
南恨玉不说话了,她一掷,不尘剑飞向秋吟,而秋吟的木剑转到她手,她动也未动,面对手持她本命剑的徒弟,淡漠地命令道:“出剑。”
原来考验在后头。秋吟心想,看来师尊对她方才的“剑道”很不满意,打算棍棒下出高徒了,不过败给剑仙谈不上丢人,她轻抚不尘,剑流寒光,薄得仿佛能斩断她的手。
不愧是剑仙的本命剑,秋吟苦中作乐地想,长得和她师尊一样,冷冰冰的漂亮。
幸好原主是真天才,大概她也受到这份天才的感染,出剑尤为顺畅,近乎本能地剑走不尘,竟在剑仙手下苟活了一招半式。
秋吟觉得自己又行了,不再一味退后,而在缝隙中抓住机会,一剑破之——
南恨玉反手一过,轻易破解,木剑裹挟着锋利剑意,直指心脏,就见徒弟睁大双眼,竟然忘记躲开,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吓傻了似的。
南恨玉生生停住木剑,也愣住了。
哪怕只是木剑,独属剑仙的冰冷剑意对准心脏也够人受,一霎那的钝痛感让秋吟僵在原地,她不只感受到险些命丧凶兽爪下的后怕,还有无时无刻萦绕她心头、挥之不去的结局——“万剑穿心,尸骨无存”。
秋吟逼自己忘记恐惧,她垂下头,收敛住情绪,像个犯错的孩子,干巴巴道:“……抱歉。”
南恨玉紧皱的眉头一松,郁气不知不觉散了。
不尘剑归鞘,她沉默片刻,到底没有安慰,而是像所有的严师一样:“仙者自修,境界自走,我领你入门,只是引路,剑却是你自己的。要不要挥,为何挥,如何挥,都在你。”
再放养徒弟,南恨玉领秋吟进悬月也已有十三年,门下的才能与心性如何,她一清二楚,不说盼秋吟继承悬月峰主,但也有所期许,绝不能继续放任自流:“天才无数,如蛰伏冬日的花,但能否在春天开出来,才决定有多少能看见四季。你可以拿不起不尘,但不能躲不过木剑的易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