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小人219
“她是在假装‘我在追她,她在断后’, 她故意误导冯子迈去南境——我的本体正从南境向听风道来。”
连衣一怔:“那岂不是撞个正着, 她要除了冯子迈?太清宗现在还有能一战的活人吗?”
“是以他为饵。三问钟一人一生只能问一次,陆宛思知道我问过了, 而且要问的事天地不会回答,一口对我无用的钟, 被敌人偷走并且耀武扬威地带到南境,你觉得喜怒无常的魔主会怎么做?”秋吟轻描淡写地说, “我会直接将冯子迈的脑袋装进钟里一起碎了。”
连衣恍然大悟:“她就是要碎三问钟!”
秋吟一点头:“听风城的人和物在她眼里都是隐患, 能问天地的顶级法器, 天道走狗怎么可能容得下,当初听风城被灭不是偶然, 恐怕老天爷早就想找个由头除之而后快, 沈灼兰好心办坏事,为了‘破天’寻至听风城, 反而成了天道的宰人刀。”
连衣沉默,她知道城灭和魔族脱不开关系,生怕仇恨随着时间变淡,日夜提醒那晚的血流成河,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视魔尊和魔族公主为死敌,结果他们也不过天道借刀杀人的傀儡,愚昧而无能为力。
她的仇恨一时空落落的,没了锚点。
“听风城众的命债和沈灼兰脱不开关系,你要恨她就恨,我可没让你当菩萨普渡众生,这年头神佛都自顾不暇,没听天海阁的歪脖子佛都咽气了么。”秋吟不知怎么笑了一下,有些自嘲,“人有个活头不容易。”
说完招呼也不打一声,握紧魔火中掉落的画卷,化影消散,流回南境,徒留连衣愣在原地,五味杂陈地体会她的话,竟一时顾不上全族血恨,生出和陆宛思一样的叹息来。
都已经走到这步了,还留着这份为人的温柔做什么?
……这不平白让人心疼吗?
她总觉得秋吟转瞬不见的红衣,不是懒得搭理她,而是后悔一时嘴欠,落荒而逃了。
与此同时,江海之上,秋吟的本体一剑斩碎龙骨剑阵,直接燃起魔火,灼灼燃断的枝桠藤曼劈里啪啦落下,像坠天的流星。
南恨玉站在破碎的画舫边,看着她降落:“有没有受伤?”
“没。”秋吟甩了甩剑,侧头,“三问钟往这边来了。”
南恨玉微怔,很快想通关键:“她是为了毁掉三问钟,要抢回来吗?”
“不用,这么大费周章,不能让她白来,我准备顺她的意。”秋吟抬头,于沸腾的火星中捕捉到远方乘剑而来的身影,“三问钟确实是一个祸害,省得出现第二个百里耳。”
听风城的本意是好,请问天神,以答众生所惑,但没想到天也会烦,不仅会烦,还被冒犯似的,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招来横祸。
三问钟即便辗转他人之手,最后也不过成了为一己私利的工具,卷进更多连天地都没见过多少的井中之蛙,被迫付出因果的代价,蒙上早亡的阴影,成了一个个不问己身的“嘴巴”。
这世上有很多“本意是好”,最后走向痛彻心扉的却数不胜数,既然如此,不如将这“好”扼杀在摇篮。
也许这太过绝断,杀死了暗中真正的求问,但哪怕入魔已久,秋吟有时也会想起听风道地牢中,那个蜷缩在角落,随时都会崩溃的白衣姑娘,有点碍眼。
那她来做这个只会一刀切的恶人,她熟练得很。
秋吟压了压南恨玉的斗笠,遮住她的视线:“在这等我。”
魔血控制走地蛇疯长,秋吟从密集的枝藤中穿行而过,猝不及防跃出火海,悲风剑疾驰,冯子迈猛地睁大眼睛,满是震惊,没明白她为什么在这,又怎么会突然出现,或者有什么更深层的其他想法,他尽全力一闪身,还是留下入骨割肉的伤痕,急忙起剑格挡。
他费力抵抗,面对昔日的师妹,想要说些什么,却见秋吟只是静立火中树上,漠然地看着他,比陌生人还不如,让他忘了要说的话。
冯子迈急速撤离,秋吟没有追来,他却无法放松,只觉一股寒意顺着脊骨灌进脑子,他脑中一瞬间掠过一个荒唐的想法——他现在该停下来,舍弃那口钟。
但很快便被陆宛思低声委托的依赖样子取代,那想法快得像临潮爬上岸的鱼虾,刚碰上沙粒,瞄见一眼天光,下一秒就被汹涌而来的潮水无情地拖回海中,继续混沌地沉浮。
以至于破空声从身后响起时,冯子迈完全没有料到,折返的悲风一剑贯穿他的胸膛,芥子碎裂的呲啦声响起,冯子迈怔愣地侧头,只见另一个秋吟面无表情地抽出悲风,他口中立刻喷出鲜血,伴随着破碎芥子中掉落的各种法器碎片,从高空坠落,“嘭”地砸进水里,其中铜石刻着经文的碎片正是三问钟,沉没进茫茫深海。
也就只有魔主不留余力的一剑能穿碎芥子的全部。
本体与影子前后夹击,顺利会和,影子消散流回,枯烂灼烧的走地蛇上,秋吟收回目光,冷淡地扫过周围,只有一片火海与远山。
她轻轻“啧”了一声,轻盈地落回南恨玉身边。
南恨玉伸手,拉过秋吟的手,带着她落回小破船,本来就被龙骨砸碎半边的灵船多了一个人,更是不堪重负地摇摇晃晃起来。
南恨玉:“陆宛思呢?”
“半路就跑了,确认三问钟碎了,她比耗子溜得都快。”
秋吟冷嗤,魔血控制着仅剩的那点走地蛇,命这胆敢叛变的孽草麻溜回来补船,全当废物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