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归处203
也是……也是什么?
她顺着记忆往回倒, 还没有沈灼兰的花有用,或锋或媚的狐狸眼难免茫然,让南恨玉的神情又软一分,大概因为她过于柔情的眼神, 秋吟终于慢慢明白。
是表露。
是回应。
是爱。
秋吟知道自己的情绪比较极端, 要么什么都烂在心里, 要么利落地爆发,完全不计后果,像现在这样近乎空白、近乎温吞,是少有的事。
她有些无措。
但师尊在看着她, 等待回答。
于是秋吟紧握她的手:“……我知道了。”
她越过灵魂, 对另一个人立下了因果般的承诺。
南恨玉浅笑,秋吟微顿, 不太自在地说:“那么反文, 师尊同意了?”
她的师尊自然地贴近,从后方半抱着她, 温柔地拉起她的手,掌心的温度贴着她的手背, 描摹石板的符文,以实际行动回答:“我教你。”
“……好。”秋吟像还没缓过来神。
不过事关听风城和另一个姑娘的命数, 秋吟很快从心猿意马中抽离, 冷静而又极快地吸收南恨玉平淡的教导——所有人可以污蔑她的立场, 质疑她的道义,讽刺她的抉择, 或者更干脆些, 单纯骂她不是东西,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渣, 唯独一点没人敢否认,就是她的实力。
这世道,魔头活不下去,大道也不见得清闲,有的人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人和东西可能在天眼里没什么分别。
既然如此,当一个强大的人渣也不错。
起码死的时候很有排场——管他是千古流芳还是臭名昭著呢?
南恨玉不知什么时候停下,秋吟这才发现反文已经拓下来了,她想擦一擦额头渗出的冷汗,但南恨玉并没有松开手,她只好打消念头,微微喘口气,缓解高度集中带来的疲惫与时刻紧绷的危机感。
直到轻柔的抚摸带过她额头,像吹过雨后江面的鸿毛,秋吟侧头,南恨玉另一只手耐心地擦去她的汗,低声:“还好吗?”
秋吟唇边一勾:“当然。”
“连衣。”她写道。
遥遥千里,听风楼的风娘神色一正,同样郑重地写道:“在。”
符纸那边沉默些许,风娘却没再催促,她意识到接下来的话不是什么可以插科打诨的小事,可能事关她心底里隐忍的那团火,她静静地等待,也是在给自己机会。
她其实猜到了,秋吟要做什么。
……
但还是吓了一跳。
当密密麻麻不可理解的符文,一个一个从符纸显现。
听风城城主之女,虽然对剑道阵法之类谈不上兴趣,但的确有些“管人”的天赋,比如管她那个成天喝酒侃大山的老爹,或者是作为未来的城主,被教着如何做一个合格的领头人,她是聪明的,同样也是无忧无虑地聪明着。
但她清楚,在高大父亲和城队高手曾经的保护下,她是习惯懦弱的人,否则她不会狼狈到流落黑市,险些成了花或者献祭的牛羊,无力的,愚昧的,不知天高地厚的。
幸也不幸,她不是城主之女了。
她此刻是黑市铁血手腕的当家,她是风娘。
连衣立刻拽过账本下的宣纸,往符纸上一盖,符纸上的符文立刻如被吸走的墨,钻进了白色的宣纸流动着,绕开一层一层文字的涟漪,带起灼热的温度。
法器可以为所欲为。
但有一个大前提,法器不是呼来喝去的狗,能对法器为所欲为的人,才能驯服法器去为所欲为。
这种等级的宣纸算是高级法器,但是传来的符文却比几个顶级法器加起来还晦涩难搞,连衣不是秋吟那样的变态天才,单单保证宣纸不碎,已经疼得她五感尽失,头昏脑胀到随时要撒手人寰。
秋吟完全没有照顾她能力或者情绪的意思,分毫不差地将反文传来,像赶着送她去投胎。
连衣却没抱怨,反而在疼痛中冷酷分析,这是秋吟的考验。
魔主明目张胆地说:“这都挺不住就麻溜滚蛋吧,活傻子。”
大抵是光想想秋吟傲慢的嘴脸就忍不住火气上涌,也可能是一直憋着的那口气,来自听风旧城中昔日子民的蔑视,让她死死咬住嘴里的肉,强忍了下来。
等所有符文传完,虽然不耐,但在风娘大人的执拗下还是放弃了,嫌她烦似的,静静流转在宣纸上。
成功了。连衣脸色煞白,唇倒是因为流出的血嫣红近妖,她整个人摊在桌上,打翻了酒壶,流出晶亮的酒液,整整浪费了一壶,最后滴答滴答,像是谁的哀愁化酒流下的眼泪,也可能是她体内躁动的名为“听风”的债与血。
她勉强将呼吸稳住,却有一股子快意,像证明了什么无关紧要的破事一样,刚整理好心情,秋吟便精准地传字来:“死没?”
连衣失笑,真不客气。
但这份客气反而让她此刻敏感的心稳定下来,她狼狈地咳血,回答却稳得出奇:“那你可能要失望了。”
嚣张的话。
秋吟“哈”了一声,心情不错似的。
“打算?”连衣问。
秋吟知道连衣什么水平,但没有让她暂作休息去消化的意思,冷酷道:“一个月,学下来,并且能成阵连城,如何?”
那边静了静。
这不是“清心经和千字训各抄一千遍”的轻松事,这是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从深渊崖头荡下的绳,唯一一根,而且随时会绷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