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九章 其叹其怜
深山荒林,孤独惊慌的少年,拉着另一个不能言语神智不清的化人小兽,为活着,匆忙地在不见前路的昏暗中拼命地朝前跑。
“我带着石头东躲西藏地一直跑了半个多月,眼看就快出了巫山,石头却突然咒力发作,剧痛之下,竟是兽性大发……”
他朝床尾的春离扫了一眼,“要将我咬死。”
而种在石头体内的咒力,就是那时候被发现的。
封宬看了眼那站在光影里,似一丛春竹的春离。
春离没说话,耳边白绒的耳铛,微微晃动。
朱亭镇叹了口气,“我当时就在想,到底还是要死啊!濒死的时候,却有个人出现了。”
封宬眼角余光再次瞥向木盒内,发现云落落的手指又变了个姿势。
朱亭镇缓缓道,“其实那时具体到底发生何,我与石头都记不太清了。我仿佛记着,有个人问我,是否想活。”
“待我再次清醒时,这人脸,便已出现在我后背。”
朱亭镇已是极累,他趴在榻上,连声音都渐渐气弱。
“起初,这脸是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弹的,甚至连发作都极少。我连它是何都不知晓,直到有一回,我无意中拿出那枚山鬼咒符的玉佩,这人脸忽然便尖叫起来!只要石头施展妖力,那人脸便会沉息。可石头一旦用妖力,身上的咒术便会发作剧痛失狂,只能用那巫铃克制它收回本性。如此反复恶循。”
“我想将那咒符扔掉火烧砸碎皆不能,只可日日戴在身侧。后我钻研许多咒术之法书,又见过许多高人大师,隐约知晓,后背此脸,怕是与我同生共死了。而当年到底是何人,将我从石头口中救下,又是为何将那张脸寄生在我后背之上,我始终未曾得知。呵……”
他趴回榻上,苦笑。
——当初拼命求活,也不知到底是为了什么。
被阴煞附体,终日受折磨,还不如当时一死百了罢了。
忽听桌边封宬问:“数日前的刺杀,朱大人是从何处提前知晓?”
朱亭镇微顿了顿,无奈叹气,“你小子真是……罢,我也不瞒你了。”
朝封宬看来,“你当我拼命读书,钻营做官,讨好你父皇,是为何?”他眼底冒出一丝暗沉光泽,“自然是,为了报仇。”
权大势大,就有了回击的底气。
“我曾派人回去,却发现,巫山之下,那一群先民,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完全消失了。甚至连山神殿都已破败荒废。”
朱亭镇面色微沉,“我四处命人查探,终于得到几分他们的行踪,知晓他们还在隐晦地行祭祀山神之术,便故意将我在找他们复仇的消息给传了出去。”
封宬眼中深涌微动,朝朱亭镇看了眼,道,“所以,他们为了得活,必然会先一步来刺杀朱大人。而那一日朱大人则是故意将他们放走,以图放长线钓大鱼?”
他顿了下,再次问道,“可那时朱大人不是已有受死之心?”
朱亭镇眼露惊色,深深地看了眼封宬,点头,“是,我自知我时日无多,却又不肯轻易放过那群恶鬼,更想为石头寻个庇佑之处,于是,便利用了那场刺杀。”
床尾,春离微微抬起眼睫。
“内阁那梁芳,平素里虽然碎嘴了些,倒是……也算个可靠的吧!”
朱亭镇夸着自己死对头,纵使满身疲惫却还是露出了一副噎到的神情,默默地翻了个白眼,继续道。
“我若死了,他必定不会放过幕后真凶。”
第六百三十九章 其叹其怜
“所以,那一次刺杀后,我故意让那些人逃走,又给梁芳留了些线索,引着他去查那些先民。梁芳那揪着根鼻毛都把你家祖宗都薅干净的性子,再加上我若真死了,用我留下的线索,定然能将他们挖个底儿朝天!”
封宬看着满眼笃定的朱亭镇,缓缓问了句。
“所以,那场刺杀,也是朱大人故意引那些人在那一日动手的?”
朱亭镇僵了僵,瞥了眼封宬,有点儿气弱地‘嗯’了一声。
然后。
就听封宬低笑了一声,“朱大人当真不愧我大玥第一宰相,这步步谋算,连封某都自认不如。”
明明查到了深仇大恨之人的行踪,却知晓自己时日无多,蛰伏不动。
待到时机成熟后,一弓搭起,一箭三雕!
好一步厉害的棋!
内阁首辅梁芳,御察院,仇敌,石头,云落落,甚至连皇帝,皆在谋算之内!
以他的死为引线,几方一旦纠葛而起,那些先民再无处藏身!他便是真的死了!这血海深仇,也必然能报!
封宬看向心虚不敢跟他对视的朱亭镇,心中却并不生恼。
朱亭镇一直给人的模样皆是吊儿郎当不务正业,好喝花酒风流非常。虽公务处理得从无差错,但为当朝一品大员却因私行受尽人言诟病。
然而如今,封宬却看出了,大玥真正的辅佐帝王的谋士,其内韧而深定的心性。
若没有那阴煞纠缠,没了性命威胁,此人还能做到何种地步?
他没再说话。
身侧的云落落却站了起来,她将那木盒拿到了榻边,放在朱亭镇的眼前。
与此物同生二十年,朱亭镇尚未清晰地看过它到底是何模样。
今日,是他第一次这么清楚地与这张脸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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