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章 长辈做主的事
“初次在灵虚观时,你是不是就闻出了我提着的篮子里是什么?”她的声音混在马车行走的车轮声中,轻轻的,有点晃动。
埋着头的封宬没有立时回答,过了会儿,才闷闷地说:“对,那时我闻见了血味儿。”
逆光站在破落道观里,漂亮得过分的小道姑。
手里提着个满是血腥味的旧篮子。
怎么看,都觉得古怪诡异。
他无声地笑了笑。
刚要说话。
又听云落落的声音响起:“那是公鸡血。”
封宬抬起头,看怀里的女孩儿。
见她神色依旧平和安宁,静静地转过头,看车窗上倒影的光束,慢慢地说:“灵虚观以百年传承,立观于棺材之地咸水村西南,强压阴邪之气。然而,终究逆不过天运,百年传承受阴邪侵蚀,到底成了强弩之末。”
她的睫毛在光束下,泛出一点细微的粼光。
封宬没说话。
“观主驾鹤而去后,凭我之力,绝压不住咸水村的阴邪之气。可若再任由邪气反噬,灵虚观最终会成为邪祟聚晦之处。故而,那一日,我去山下取了公鸡血,回到观中,是要以鸡血封印灵虚观传承之灵。”
“可传承之灵若封,灵虚观势必会倒塌成为一片废墟。”
她说着,睫毛忽而轻轻一颤,片刻后,转脸,看向封宬,慢声道,“灵虚观一旦倒塌,咸水村作为棺材之地的中处,若村中有人心再起恶念,无观灵强压,便势必会成为一片殍尸处。然而,”
她看着封宬的眼睛,声音很轻,眼神很静,“我还是做了。”
封宬的心脏猛地一抽!
他想起赵一曾来报,说灵虚观下有一处村落,一夜遭大火屠尽,村中村民,幸存者不过三四!
他没说话。
就听云落落再次说:“我的心中并无情感意欲,只有观主教过我,所行所举,皆从心中念处。”
她的目光不移不闪,看着封宬的眼睛,平静又温和地继续说道。
“我第一次听从心中念处,是在见到你之后,三郎。”
封宬眼眶微瞪,张了张嘴。
云落落的眼睛是那样安然,分明在说着对封宬来说十分不得了的事情,可那神情却静谧得仿佛只是念书读词般宁静淡容。
“你在知晓观主西去后,对我说了一句‘节哀’。”
云落落依旧看着封宬,手,却轻轻地抓住了封宬的袖角小小一处,“只有你一人说了,三郎。”
封宬的心忽然像被这只小小的手给小小地捏了一下,不痛,却难受得紧。
“所以,那时候,我第一次听从了心中所念,留你一步,赠你一符,护你一程。”
封宬酸涩的心脏忽然轻颤起来。
他终于低哑地开口:“就因为……那一句话么?”
那不过是教养的使然,他无意的体面,一时的……善念罢了。
却……
因着那一句话,他得了如今在眼前的云落落。
他看到云落落轻轻地点了下头。
忽然庆幸起来——原来,善意,真的会带来好的因果么?
翻手,抓住了云落落捏着他衣角的小手,往跟前拉了拉。
又听云落落说:“步步因果,冥冥注定。我依旧不太懂红尘六色,可却瞧见了你的喜怒悲伤,惧恐忧哀。”
她也握紧了封宬的手,往他跟前凑近几分,“我喜欢瞧见这样的你。”
封宬瞬间僵住!
不可置信地看面前自下而上,将一张如梨蕊嫩白的小脸凑过来,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的女孩儿。
又见她轻轻柔柔地说。
“观主说过,念你心中念处,往前看。来路许是坎坷艰难,去处,却未必不是锦绣前程。”
“所以,不要怕,三郎。”
封宬心脏处一时狂乱的轰鸣几乎叫她要听不出云落落到底在说什么。
心跳巨大的撞击,让他的耳内都背气到仿佛是金戈滑擦而过。
他握着云落落的手。
良久,突然轻声地笑:“落落,我不要你的护一程。”
第四百三十章 长辈做主的事
云落落看着他,眨了下眼。
他往下低了低头,语气暗哑,“我就是个什么都害怕的胆小鬼。落落,你,来护我一生,陪着我,往前路去……好不好?”
如擂鼓的心跳撞得他几乎眼前发黑。
——一句话,一张符。
牵扯了他们的因果。
他不想这段因果只有一程。
他不想,让这个女孩儿,从他泥沼糟污的生命里,消失。
他觉得自己此时就像只怯懦地缩在暗泽底下的丑陋河童,乞求着无尘仙子的怜悯与眷顾,却又不敢抬头,不敢探身。
等着仙子俯身下来,伸手进泥沼里,将他拖拽出来。
真是……卑鄙又肮脏。
他甚至已经想缩回去,不让自己这样不堪的一面展露在他最珍爱的女子面前。
一只手却伸过来。
摸了摸他的脸侧。
他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停了,然后一瞬,全都往她手心贴服的那一处肌肤疯狂地涌!
他看着云落落。
听她轻声说:“三郎,不要怕啊。”
封宬瞳孔一缩!张口,刚要说话。
车外。
赵五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殿下,云先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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