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江上秋风动客情119
秦佩暗暗腹诽,所谓汗国全盛之时,不过是趁着内乱来中原边境烧杀抢掠发点横财罢了,如此蛮夷,哪里懂得何为经世济国,何为文治武功?
正在此时,一人纵马上前,在马车窗外低声用突厥语请示,契苾咄罗一听便喜笑颜开,转头道,“少主,木图江已先行在朔州等候,而大部人马正在阴山以北迎候少主。”
秦佩挑眉,“朔州么?那也快了。”
契苾咄罗大笑点头,目光却有意无意地扫过秦佩手中金匮。
秦佩算算时间,轩辕冕一行应当早已回京,纳锦应和雍王一道被羁押;周芜则和他们一起归返漠北,此刻正坐在前面那辆青纱小车里——先前他向秦佩哀求想换回还在万州牢中的儿子,被秦佩断然回绝,后来便一直不冷不热,看秦佩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怨毒。
秦佩掀开车帘,正是秋光萧瑟,草木摇落。官道两旁鲜有人烟,唯有一片密林。
“一路车马劳顿,少主这阵子吃穿用度是委屈了些,”契苾咄罗笑道,“后日或许咱们就能到太原府,到时候找家上等的客栈落脚,听闻太原的酒肆……”
“不必,”秦佩打断他,“虽有朝廷默许,可咱们到底身份特殊,太原是重镇,还是低调些好。”
“那……”
“不如便去汾州吧。”秦佩一锤定音。
不能去太原花天酒地一场,契苾咄罗虽有些遗憾,也还是应承下来。
汾州有山,名曰比干;汾州有水,名曰无定。
商王无道,皇叔比干空有玲珑心窍,却最终死于非命;清波潋滟,谁还能记得曾有五千貂锦少年在此奋不顾身,埋骨胡尘?
秦佩又瞥了眼道两旁的密林,不动声色。
客栈的窗纸上映着两道人影,一着胡服,一着儒衫。
“你可曾见到金匮?”
“在那盒子里,少主就算是沐浴就寝都不肯离身。”
“这可如何是好?这少主明显心不在汗国,胡语更是一句不会,我们带他回去,若是部众不服……”
“哎,主要是木图江死心眼,照我看,少主在中原时日太久,已经和汉人儒生无异,就算是回去继承汗位,也不会有什么作为。”
“更关键的是,他还和汉人太子亲善,日后心也不会向着我们。”
“不如……”
“可是他手上那铁匣里不仅有传位金册,还有左贤王藏宝图纸。”
“一旦到了朔州与木图江会合,他就又多了一份助力,若是他能打开金匮继承汗位,对我们未必是好事,何去何从还得早下决断!”
“除去我们带来的人,其他人也未见过少主……只要我们能得到金匮……”
“我一直觉得这几日似乎还有天、朝的死士跟着,此时下手怕是不好,过了汾州便是怀远,彼处是陇西王的封地,就算是太子的亲卫亦不可造次。我料想,他们只会送至怀远城外,木图江还在朔州,到时候少主孤立无依,任他再聪明,最后也只能听凭我们摆布,如今唯一的问题便是这金匮。”
“那金匮如何开启,恐怕连少主也不知道,我担心的是,若这金匮有什么机关,只有少主才能开启……”
“嘿嘿,来日方长,先王就不是个长命的,若是少主也年岁不永……咱们还是先想想日后打算才好。”
“你是说?”
“待价而沽。”
与此同时,秦佩让店家打来热水,好生洗漱了番,也便睡了。
即使在睡梦中,他也依旧攥着铁匣,不肯放手。
第二日清晨,契苾咄罗便来请秦佩起身。
“少主,趁着日头正好,不如咱们早些启程,这样也能早些到朔州与木图江会合。”秦佩用罗帕擦了擦面,淡淡道,“也好,能早一日到牙帐总是好的。”
用过早膳,一行人如往日那般登车北行。
秦佩依旧抱着铁匣闭目养神,左手摩挲着腰间的荷包。
契苾咄罗时不时掀开车帘张望,很有些神思不属。
“前面便是无定河了罢?”秦佩忽然开口。
契苾咄罗镇定心神,恭敬回道,“正是。”
秦佩笑笑,“不知你可曾听过一句汉诗‘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我想下去走走,权当怀古。”
“这……”契苾咄罗露出几分为难,“少主,还是大事要紧,木图江将军还在朔州等着呐。”
秦佩慢慢敛去笑意,“来去不自由,我当真不知道你们是要迎我做这个少主,还是要变相软禁我?”
“少主何出此言,这岂不是在怀疑我等的忠心?若非忠于先王,忠于少主,我们为何要千里迢迢来到中原?”契苾咄罗单膝跪地,大声自辩。
秦佩看也不看他,“那就做好你的本分。”
“少主,既是怀古,那不如让周芜跟着,他毕竟也是汉人,读过点书,若是少主起了诗兴,他或许还能与少主应和几句。”
秦佩知他对自己不放心,也不坚持,淡淡道,“那便召他来吧。”
秦佩负手看着浩淼波涛,面上波澜不惊,周芜在他身后五步恭恭敬敬地垂手侍立。
秋风肃肃,周围侍卫又站的极远,故而他二人谈话也不怕别人听见。
“周某自认忠心耿耿,为了先王的恩德抛妻弃子,在衡阳暗中守望少主十年,除去万州时略有得罪,对少主可谓竭忠尽智,可少主为何从来不信周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