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风雨飘零万死身
两人均未放低声音,早已惊动了洞内的裴钦宴,满脸惊惶地迎了出来,结巴道,“不知两位师叔驾临,只是这洞内……”
沈秋暝叹道,“早就和你说了,那些东西都得埋深一点,你怎么就不听呢。”转身对张知妄作揖道,“师兄,裴钦宴与我同住,我又是他的师叔,管教不严是我的过失。他毕竟是俗家弟子,长年累月茹素总归有些……思肉如狂,所以才做出这等大逆不道、有辱道门的事情来,他既然已经知错了,待会若是见到知悔师兄,还请知妄师兄你美言几句。”
沈秋暝边说着,边就听见洞里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心中大叫不好,以张知妄的耳力还会听不见?
谁料张知妄只是瞥了眼洞里,转而淡淡道,“即使如此我自会知会知悔师兄,掌门那里还等着我去复命,我便先回去了。”说罢,他用传音之术对沈秋暝道,“一个半时辰后至留仙峰,过时不候。”
沈秋暝很有些惊诧地看他,张知妄却已飞身而下,白色身影转瞬隐没在山岚之中。
裴钦宴吓出一声冷汗,转头却见沈秋暝神情莫辨地盯着他。裴钦宴咬唇思索片刻,猛然跪伏在地,“沈兄救我!”
沈秋暝长叹一声,“你知我古道热肠……”
裴钦宴腹诽,心道什么古道热肠,归根结底还不是好管闲事,面上却做了个揖,把沈秋暝迎了进去。
进去之后,沈秋暝不禁眉头深锁,这个山洞便是之前他们二人常熏烤野味之处,然而此刻却满是血腥气息,不管裴钦宴将谁藏在此处,此人应是受伤极重。
在洞内最角落的暗处,沈秋暝瞥见一团人形瑟缩在茅草中。
“表弟,我来了。”裴钦宴低声道,缓缓移开覆于那人身上的茅草,沈秋暝瞥见那人,不由深吸一口气——此人面色蜡黄,一身锦衣早被鲜血浸透,不知是冷还是饥,浑身微微颤抖。
沈秋暝上前一步,搭上那人脉门,发现此人有些虚浮的内力,想来只约莫学过一点功夫,然而此刻脉象紊乱,显是受了极重的伤。
裴钦宴在一旁轻声道,“我这里只有最平常的金疮药,想治好表弟的伤显然是不够的,可看表弟这个样子,我怕他熬不过去。”
“你表弟……”沈秋暝抿唇,“招惹了什么是非,竟落到这般田地?”
裴钦宴极是为难,“君子重诺,还是待表弟醒过来让他自己告诉你吧。”
“也对,是我操之过急了。”沈秋暝来回踱了几步,“我医术不精,得想个办法,他不能就这么扔在这个山洞里,这么重的伤还受了寒,怕是华佗在世都无力回春。”
“可是派中严禁收留外客,表弟身份又极其特殊……”
沈秋暝沉吟许久,心下不是没有犹豫,毕竟此人非亲非故,再怎么侠义心肠也不至于要以一己之力冒着天大的风险搭救。
可就在此刻,却听那人低低呻吟。沈秋暝贴耳过去,却隐隐听见那人用极细微的声音道,“钦宴别管我……生无可恋……拖累……”
“你这表弟年纪小小,倒还是有点意思,”沈秋暝低笑道,终是下了决心,“也罢,如今知悉此事的唯有你我加上张知妄三人,他医术倒也算是不错。此事若成,须得有他相助。”
裴钦宴犹豫道,“可我与知妄师叔素无往来……”
“你在这里守着,我去去就来。”说罢,沈秋暝提气冲着留仙峰狂奔而去。
张知妄坐在那棵老梅树之下,似乎早知他要来,只挑眉淡淡看他。
沈秋暝踌躇着,最终讪笑着去扯张知妄的衣袖,“师兄~~~”
张知妄任他扯着,面上不见喜怒,“少拿对付口木子那套来对付我。”
“口木子?”沈秋暝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林知非,不由啼笑皆非,“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人命关天啊张知妄。”
张知妄冷冷看他,“我还未答应为你做事就又变成张知妄了……”
“师兄!”沈秋暝立即改口。
张知妄起身,“此事需从长计议,咱们现在先去救人。”沈秋暝这才注意到他手中一直拎着一个褡裢,里面放的尽是草药。
年幼无知的沈秋暝彼时觉得张知妄必是派中最好管闲事之人,经年之后他方明白,对张知妄而言,世上并无无关紧要之事,只有无关紧要之人。
第12章 风雨飘零万死身
张知妄查验伤势,沈秋暝则蹲在一旁用沾了水的帕子将那人身上血污擦去,后来却禁不住“咦”了一声。
“怎么了?”张知妄头也未抬。
沈秋暝戳戳张知妄,又拨开那人面上头发,“你看,裴钦宴的小表弟可比他长得标致多了,长开后必是个祸害。”
张知妄瞥了眼,轻哼一声,“高门大户里的公子哥儿,和你一路货色。”
沈秋暝一个飞腿刚要过去,却被裴钦宴讪笑着拦下,“我表弟可还昏着呢……”
沈秋暝只好咽下那口气,眼巴巴地看着张知妄施针。
“我表弟如何了?”
张知妄淡淡道,“未受内伤,当然,他那点武功底子能受什么内伤。不过连日奔波,五内俱崩导致气血攻心,无甚大碍,可是得静养。”
他语毕,众人皆是哑然,能千里迢迢投奔在江湖门派里学艺的表兄,此人必然山穷水尽到了一定境地,想来也是无家可归如同丧家之犬,此时让他静养,又能往哪里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