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天外一道惊雷劈了下来
江去雁喜欢这样的香港,他喜欢这座远近高低各不同的美丽的城市。
因为他自己是城中人,所以永远看不清它。看清楚了,就不美了。
这时候,关正英也在看着香港:“其实我和她买那条洋裙的时候不是在约会,也不是在拍拖。那天我有个手下在她老豆的牌馆玩,被抓到出猫,牌馆当时放话要把人的手打断的。她知道了之后偷偷把人放了,还给我递消息。于是我就买了一条裙子给她当作是谢礼。
江去雁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些事。
关正英继续说:“我很感激她那么做,因为我那时候刚拜红棍没两年,还没立威,她老豆已经是坐馆,她那么做不仅损害了父亲的利益和威信,也违逆了自己的家庭,是有很大风险的。但她这么做,湾仔那班人都知道,我的人以后不能碰。这是给了我一个很大的面子。”
“所以,后来我们结婚、生细路仔、开公司、转型......她和她哥背地里搞的一些事我其实都知道,只要没有太过分,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想起当初她对我有恩情,给我面子,我就觉得夫妻之间没有必要太计较。始终,她是我的家人,是自己人。
江去雁是第一次听他提起这段灰色的往事:‘坐馆’是不是相当于VP?”
关正英莞尔:“你可以这么理解。”
“那你很犀利啊,二十岁出头就做VP。
“做VP就很犀利?”
江去雁可以理解他的感受:“我虽然没有结过女,但也有过青黄不接的时候,运气好有一二朋友尊重我、帮衬我,我也很感激他们。老板你愿意相信我,给机会给我,我也很感激。”
关正英很欣慰:“知道你懂事。乖。”
江去雁回应他一个微笑。
“我和她三十年夫妻,我承认自己很失败。不是单方面她的原因,我也有原因,我的甚至更大。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关正英坦白:“有时候真的很生气,很后悔,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知道为什么结婚。糊里糊涂就过了一辈子。”
江去雁低下头来喝咖啡,热气蒸着他的脸使他的表情模糊不清。
关正英透过落地窗的玻璃看他:“现在她走了,我实实在在松了一口气,好像终于结束了一场考试。三十年的考试,答得乱七八糟。
江去雁知道这是他的真实感受,他没有必要说谎:“你没有想过和她离婚?”
关正英摇头:“我们那个年代的人,没有离婚这种概念。”
“但是你明明过得很不开心。”
“婚姻......不是开不开心的问题,它是一份工作,是人就要打工、温食,养活自己,才能走在街上抬头挺胸,人家才能尊重你。婚姻就是这个作用,结婚的人就是正常人,一个符合社会规矩的人,社会才会接纳你。”
“打工仔也好,四九也好,红棍、坐馆、VP都好,不管你是干什么的,男人要有一个女人,女人要有一个男人,这样你出去和人家交朋友、谈生意,人家才信任你,肯和你打交道。我知道这种观念对你们这些后生仔来说很老土,但在我们那个年代社会就是这么运行的。
江去雁觉得林至芳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尊夫人确实是很勤勉、很认真、耗费了很多心力地对待她作为当家太太这份工作。我都觉得她有点用力过猛了。
关正英被他的形容逗乐:“因为那是她唯一的工作。不像我,我在家庭外面还有一份工。”
“所以,你以前要做两份工,以后就只用做一份。你肯定觉得轻松了。
“是啊,当个正常人其实是很累的。”
江去雁是第一次和关正英就婚姻方面的话题如此深入地交流。这种凌晨时分在Chairman办公室和老板讨论私房感情话题的体验,对他来说也很新鲜。
“累是累点,但你做得很成功,”江去雁以为,以关正英从前的灰色经历,他已经很习惯不被社会主流接纳:“做了一个体面的、文明的人。”
关正英看着落地玻璃上面的打工仔:“只是披了身文明的皮囊,骨子里野蛮的习性很难改。”
江去雁挑眉,很难想象这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可能我自己也喜欢做野蛮人的那种感觉吧,”关正英垂眼把目光收回到咖啡杯上,这样他说话的时候就像在自言自语,“做野蛮人也是有好处的,可以随心所欲些,不用在乎那么多社会规矩、条条框框,你喜欢什么就喜欢.......
江去雁听得困了,他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两杯苦咖啡都没能阻止他打了个哈欠。
打完他才反应过来在老板面前打哈欠很不礼貌。
关正英也不觉得冒犯,伸手把自己的外套拉过来给他盖上:“困就訓一阵。不讲话了。”
江去雁身体一歪倒在关老板价值不菲的进口意大利手工牛皮沙发上,外套上还残留着男人的体温,烘得他皮肤上一阵暖意。他不耐烦地两脚一蹬,把鞋子踢掉,腿一缩就蜷进沙发的深处。关正英这时候正好调暗室内灯光,将暖气开足。
“Night night。”老板轻轻拍抚他的肩膀, 哄他入梦。
就好像第一次他在关宅主卧里,关正英也是这样和他道晚安、看着他入睡。
第5章 天外一道惊雷劈了下来
还是董事长大秘书麦叙文把江去雁叫醒的:“老板说,你醒了就回去休息,今天不用上班了。记者发布会等葬礼之后再开,这段时间所有媒体采访都不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