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到底是做VP还是做娇妻
见江去雁还是不开口,只死气沉沉瘫在地上,他也不多浪费口舌,摔门而去。
其实不是江去雁不生气,他只是没有听到后来的话。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要失聪了,或许是被警员打坏了耳朵,又或许是他真的快要死了,五感在渐渐变得迟钝,痛苦也好像变得不那么重要。
人的身体真的很神奇,再剧烈的疼痛,如果持续时间久了,也是能适应和习惯的,习惯了就麻木了。即使疼痛本身没有减轻,但在体感上会让大脑觉得这不是一件那么重要的事情。
这就是他在这个可悲的、腐烂的、疲惫的人生里学会的最有用的道理了。
适应痛苦,接受痛苦,无论多么可怕的痛苦,他总会习惯的,习惯着习惯着日子就过去了。他也这么活了二十年不是吗?难道是他的人生很好过吗?难道生活什么时候善待过他吗?
并没有。他本来就是微不足道的杂草,生在阴沟,长在泥潭,就因为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被富家太太看上,强迫他成为男人的玩具和女人争权夺利的武器,他也没有权利说不。
不是没做过梦,以为奋力挣扎向上,总有一天可以脱离污糟的环境,给自己搏一个未来。
但梦总归是梦。他这样低级的棋子,关家要多少有多少,没有价值了就随时毁掉抛弃,甚至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也不会记得从前还用过这么一颗棋。
这就是他的一生了。
今天,他会死在异乡的一个警务处的审讯室里,甚至他都不知道这是不是一间正规的审讯室,抓他是不是符合正当合法的程序。但谁也不会在意这些细节,更不会在意他是被人生生打死的,死后,他们可能把他沉海,或者简单点扔在太平山荒芜的林道里,野狗和虫蚁会啃食他的尸体,直到他慢慢腐烂、消解、剩下一堆白骨,然后尘归尘,土归土。
没有墓碑,连个坑都不会有,真正的天为被地为床。不会有人祭奠他,也不会有人再记起他,他的肉身死了,他的名字也就不存在在这个世界。就算鬼魂之说是真的,他也是孤魂野鬼,要找个入梦嘱托的对象都难。
这就是他毫无光彩、无牵无绊的人生了。
这样也好,就这样死掉了,也不是一件坏事。
以后再也不吃苦了,再也不用受罪,不用低声下气地活着,不用看人眼色、摇尾媚笑、像狗一样地喘息叫唤,不用只是为了吃饱肚子就必须花光所有力气和运气。
不用害怕,不用惶惶不可终日地担心,不用活得有今天没有明天。
再也不用过这样的日子,再也不会有希望,再也不会有失望。
关正英不会来救他了。
他不会来救他了。
他不会来了。
他不来了。
不来......
(*惩教所:即监狱,1982年香港“监狱署”改为“惩教署”,以加强监狱系统重视犯人康复,并确立未来发展的路向的作用。
*死牛一边颈:粤语谚语,比喻一个人性格倔强执拗。)
第8章 到底是做VP还是做娇妻
是外头的喧哗声吵醒了他,他皱了皱眉,还没睁眼已经感受到强光。
有人疾步靠近,然后一双手把他打横抱起。
很陌生的手,结实、宽厚,是男人的手,但他不知道是谁,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抱过。
“阿雁。”有人叫他,“阿雁!
江去雁记起来了,他记得这把声音。
他想笑。可能他真的笑出来了,他不确定,反正他觉得自己是在笑。
他想,关正英,你感觉到痛苦了吗?
原来你这样的人,也能感觉到痛苦吗?
关正英把他抱出去,他们在移动,江去雁能感觉得到。
在睁眼的缝隙里, 他看到一路上红白相间的大片色块, 还有从视线里一闪而过的“ICAC”的字样。他挣扎着想扭头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关正英把他的头往自己的胸口按,捂着他的眼睛和耳朵,把他完全拢在自己怀里:“嘘,不怕。”
然后他被抱到了担架上,救护车就等在警务处门口,他立刻被转移到车上,医务人员簇拥上来为他处理伤口并检查身体情况。关正英也跟着上了车。
“我......”他开口说的唯一一句话是,“我什么都没说。”
关正英闭了闭眼,露出沉痛的表情:“我知道。”
救护车风驰电掣把他们拉到医院,光是处理外伤和做全身检查就花了好几个小时,整个过程关正英应该都跟在旁边,没有离开过,中途江去雁可能昏过去一下,又在噩梦中惊醒,他的手一直被关正英握着,只要他醒来,关正英就出现在床边。
医生也是直接和关正英汇报伤情的——江去雁自己都没听到,当时他已经睡着了——结果就是他必须住院一周进行持续的观察和伤情治疗。
等他睡饱了,意识恢复到一个基本自主可控的水平了,能够认真地考量一下自己的处境的时候,身体已经到处缠着纱布,头发还被剃掉了大半,脑门上没有贴绷带的地方凉飕飕的。
这时候他还看到关正英在床边就有点害怕了。
“躲什么躲?”关正英按着他的身体以免他动作大了把输液针扯偏,“全世界你最靓,布人比我们阿雁更靓啦。不用躲,不怕丑样。
江去雁很委屈:“他们打电话去公司,为什么要说没有我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