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丰淖园(一)
阮柔停笔揉了揉腕子,见他竟纡尊降贵给她剥果子,不觉心神有些松懈,挟着一丝讨好探问,“夫君昨日说那个孟才远的事……”
沈之砚眉锋微沉,漫不经心垂眸,“不急,吏考下月才结束。”
阮柔去拿荔枝的手一僵,一股被人死死拿捏的不适感油然而生。
这意思是说,得看她接下来一个月的表现,才可定夺?
第32章 丰淖园(一)
◎做对好姐妹,一并服侍沈之砚吗?◎
翌日前往丰淖园, 阮柔和沈之砚同车,姚氏姑嫂的车跟在后面。
“来。”
沈之砚拍了拍身边坐椅,瑞凤眼清宛含笑, 唤阮柔过去坐。
他今日穿一袭雅致的天水碧绫缎圆领长衫,腰系玉带, 面色不似前两日苍白憔悴, 又恢复昔日的丰神俊朗。
然而一旦暴露本性, 这个男人的一举一动都令阮柔感到陌生,抑或者说,不似从前克己复礼的沈之砚, 叫她招架不住。
“我不……”她非但不肯上前,还朝外坐过去些,不自然地轻抚脸颊,“我怕夫君再抢我的口脂。”
今早梳妆时,沈之砚不知起了哪门子兴致, 主动提出要替她画眉,吕嬷嬷见状, 当即就拉着云珠避了出去。
云珠那丫头临走还不忘跟阮柔挤眉弄眼, 捂着嘴儿偷乐,为夫人与老爷的琴瑟和鸣羡慕不己。
沈之砚的手很稳,为人细致贴心, 神情专注似在临摹一幅出自名家的仕女图, 为阮柔描了一双含烟拢雾的远山眉。
接下来,擒着下颌的手托起那张秀眉微颦、且嗔且喜的脸儿, 故技重施, 吻上两瓣嫣红娇嫩的香唇。
待到放开她时, 他的薄唇似染了霜雪的枫叶, 唇红齿白,俊美无俦的脸庞凭生几分妖冶。
他轻轻揩了一下薄唇,拇指沾了一抹妍丽的胭脂,定定看了一眼,下一刻,送入口中品咂。
“唔,好甜。”他的嗓音带点暗哑,浓睫轻掀,深邃幽然的瑞凤眼含情向她望来。
阮柔神情呆滞。
沈之砚,过去端方自持的翩翩君子,眼下她竟被撩拨得心弦乱颤,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搁。
他在家这么干,顶多算是闺阁之乐,今日赴宴,要是叫人瞧出她唇上胭脂不全,恐怕全京城的官宦之家,都要对沈侍郎的情趣津津乐道了。
对着她的呆样,沈之砚嗤地一声笑出来,引得阮柔戒备侧目,横他一眼,带些不忿扭开头去。
不得不说,从前这人清冷自持,她便也跟着恭顺,颇有几分拘谨,如今却不知哪里升出一股勇气,有胆当面违逆他了。
以沈之砚的敏感,阮柔的戒心本该让他恼怒,此刻却莫名奇妙地被取悦,看着这般鲜活的她,只觉身心舒畅。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他长腿一横坐过去,右手探出揽在她肩上,仍旧包扎纱布的手掌横亘眼前,阮柔这下倒不好再跑。
“别动。”将她鬓间那支紫玉镂金扁方稍微扶正些,修长的指捋过冰凉流苏,亲昵口吻中带些宠溺,“簪子歪了。”
替她整理好头饰,沈之砚大大方方坐回原位,面上云淡风清,漆眸幽邃,像在欣赏即将落网的猎物。
丰淖园位于城西,此时路上马车渐多,都朝着同一方向行驶。
皇家园林并不归属个人名下,阮柔也是昨日听他说了,才知今日做东的是长公主,这倒叫她想起前世的一则传闻。
不时有马车从旁经过,并行间向这边招呼,沈之砚忙于应酬,不再将注意力时刻放在她身上,阮柔神情微冷,唇边带些嘲讽。
离得正门不远时,一辆驷驾华盖马车驶到近旁,窗帘掀起,露出一张儒雅周正的脸孔。
裴安笑意吟吟,“之砚。”
“老师。”沈之砚向他微微倾身,师生二人同出一辙的温雅清隽,连眼角唇畔的笑意,也如同一副模子里刻出来的。
“老师正要找你。”裴安和煦向他招手,“来,与我同坐。”
沈之砚眸底闪过凌厉冷锋,面上却是一贯的温良,从善如流应了声,吩咐车夫停车。
阮柔坐在远离车窗的一角,清楚看到沈之砚重又带上旧日面具,向她有礼却疏离地微一颔首,“我先过去。”
他上了对面马车,车夫一扬鞭,并驾齐驱的四匹健马嘶鸣一声,轮毂辘辘向前行去。
阮柔这才微微掀起一线竹帘,瞥间那边窗下言笑晏晏的二人,唇边嘲讽更深。
女眷的车马停在西门,下了车,姚氏赶紧拉了沈幼舒走到阮柔身边,“弟妹,今日你可要关照些舒姐儿。”
她把手里的人往阮柔面前推,尴尬地赔个笑脸。
沈之砚亲自把人从祠堂接出来,是跟老夫人明着叫板,寿安堂一整日没动静,姚氏看出老夫人服软的意思,今日出门时对他夫妇说尽了好话,就差卑躬屈膝。
然而沈之砚却一改平日里对堂嫂的客气有礼,回应颇为冷淡,这就让她更慌了神,得罪阮氏她不怕,顶梁柱可万万得罪不得。
此时阮柔有心刺姚氏一句,“今日东园有马球赛,年轻公子们都聚在那边,肯定也有不少夫人带自家姑娘去瞧热闹,堂嫂不如陪舒姐儿也去看看,我膝盖疼,怕是走不了那么远。”
“这个……我脸生得紧,京城这些夫人小姐大多认不得。”姚氏强笑一声,伸手来搀阮柔的胳膊,“比不得弟妹在京城长大,人际间比我熟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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