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声东击西160
这一点,确是与翟天修通过桂保引荐,面圣时所言一致。
严烁托了温大人打听来,当日翟天修的说法是这样: 他在蒙古军营为奴,借修筑工事之便,潜入仓库重地,不单见到了这批篆有朝廷编号的军械,还有充作普通货物,由延绥边境出关的文书,其上盖有庆阳卫所的大印。
庆阳是烨王的直属卫所,也就是说,这批军械是经烨王批示,发往蒙古军营的。
翟天修偷到的这封文书,摆上御案,便是烨王通敌的铁证。
如此一来正合圣意。
隆泰帝近两年精神每况愈下,纵览朝局,外忧内患,权相把持内阁,烨王拥兵西北,太子尚在年幼,若不及早铲除两大恶瘤,日后江山社稷难稳。
军械案上头催得紧,翟天修告密成功,沈之砚却因私事,抓了秦献未能及时审讯,因而失了先手。
这两日回来后他亲审秦献,从中觉出些异样,这太监说起烨王来模棱两可,言辞间既像维护,又隐隐透出怨恨。
这般两难,很有可能是被烨王拿住软肋,沈之砚派人去查秦献出身,果然他在老家尚有一双弟妹,三年前,这两人同时失踪。
想来是被烨王押去当了人质。
秦献当年与烨王前后脚出京,圣上此举本就有意让秦献就近潜伏监视,却在关键时刻被烨王拿住软肋,改投阵营。
在沈之砚看来,秦献身上藏了许多秘密,他想过翟天修可能趁劫狱,救出秦献,却万万没想到,不是救,而是灭口。
如同一记警钟,狠狠在他耳边敲响。
这说明,秦献所知,并非仅仅事关烨王、西北局势,而是对翟天修来说,更为致命的隐秘。
医师恰在这时匆匆赶来,就见一向淡定从容的沈侍郎,眼中带了歇斯底里,指着地上那具毫无生气的躯体,沉声喝命:
“一定要救活他。”
*
沈之砚一连两夜未归,阮柔早起去寿安堂请安时,沈老夫人破天荒对她道:“男人在外忙累,正是彰显女子贤惠的时机,你让厨房备点补汤,带到值上瞧瞧他去。”
自那日之后,沈老夫人对待阮柔的态度有了明显变化,不知是想通了什么,总之不似过往那般轻视,只说话还是硬梆梆的,更多像是传授经验之谈。
婆母发话,阮柔只得从命,事实上她两辈子加起来,还从没在沈之砚上值的时候去找过他。
且他一向很少夜不归宿,偶尔赴邻县公干,也会让白松回家来报个信,她在府里找到朱枫,得知沈之砚未出外差,厨房汤膳打点好,便由他驾车送她往刑部来。
到了之后,书吏领着一路往西院走,阮柔望见前方如虎踞龙盘的阴森牢狱,不由腿肚子有点转筋。
当年她蹲守大理寺那会儿,牢门前的院子瞧着也寻常,牢房埋在地下,到底有多恐怖,反正她没见着。
比起眼前的巍峨庄严,望之令人联想到铁律如山、公正严明、神圣不可侵犯这类字眼。
这小吏很是健谈,许是头回见她,喋喋不休述说侍郎大人的忙碌:“唉,都是劫狱闹的,刑部大牢都敢闯,这般猖狂,我朝还史无前例。沈大人都两个昼夜未阖眼了,牢里饭菜粗陋,大人肯定吃不惯,还是夫人想得周到。”
劫狱?阮柔听得心惊肉跳,忙问:“大人可有受伤?”
“啊,这倒没有。”
阮柔放下心来,踏入临时充作值房的石室,墙上本该是窗的位置,镶嵌着造型粗犷的多头烛台,明晃晃照亮一室,叫人身在其中,不辨昼夜。
室内陈设简单,四周架子上堆满卷宗,正中一张大案,沈之砚神情专注埋首翻阅,闻声抬头,见是阮柔,蓦地蹙紧了眉。
“你怎么来了?”
这表情分明是不喜她来。
他神色倦怠,眉心皱出个川字,一向最重仪容的人,如今下巴隐露青色胡渣,这般满面颓态的沈之砚,阮柔从未见过,不由暗暗吃惊。
“夫君两日未归家,妾身心下记挂,炖了些补汤过来给你。”
那小吏还未走,她话说得中规中矩,走上前轻轻将食盒放在案上,拿帕子垫手,捧出温烫的汤盅,探身搁到他面前。
沈之砚紧绷两日的心弦,在见到阮柔后,不知不觉便松弛下来,他靠在椅背上,目光始终追随她的动作,神情逐渐柔和,接过她递来的勺子,薄唇微抿,“多谢阿柔。”
阮柔也不乱问,含笑道:“快吃吧。”
刚舀起一勺,不及放进嘴里,外头一个役差急匆匆跑进来,“大人……”
他上气不接下气,像是跑了很远的距离,满脸沮丧,喘定一口气,语气沉重,“人没救下来。”
“啪”的一声脆响,沈之砚手中白瓷汤勺的细柄应声断作两截,他垂着眼,定定思索片刻,忽而轻声冷笑,“死了!好,还是死了。”
一日一夜,医师尽力救治,哪怕让秦献有片刻清醒,只要能张口说话,把他急于吐露的秘密,说出来再死也好。
看得出秦献亦有强烈的求生欲,那么重的伤,若非他拼命不咽那口气,沈之砚也不必一直守在这儿苦等。
刑部有最好的外伤医师,沈之砚又命人给桂保递了信儿。
此举亦有意试探,翟天修此时依附于他,秦献之死,沈之砚想看看,到底桂保是否知情,还是纯粹只是翟天修的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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