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难觅长生 ◇
她忽然明白了。缘何这无妄秃驴的谶言木鱼总不知所踪?便如百年前罗艽将心灯石融进不觉剑、大摇大摆走在兰芥州中一般,无妄亦将牠那谶言木鱼,融进了叶青洲的长生剑!!
而这两件佛门法器在长剑之中炸裂的那一刻,意味着它们开始起了作用。
只不过,心灯石是不折不扣的佳品。它助罗艽稳了魂灵,让她能在百岁之后重回人间。
可对叶青洲而言,这谶言木鱼……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谶言木鱼,本就对叶青洲多有抑制。
探及真相的那一刻,罗艽恍然陷入旧忆。便仿若重新置身于百年前,玉堂山庄血光淋漓的夜。
耳边,叶青洲与许嘉瑞正在低声交谈。“不知眼下秃驴在何处,总不至于会回到兰芥……”
“不。”
是罗艽沉着眸光,若有所思地喃喃,“兴许,真的就在兰芥州。”
*
罗艽是独自前往兰芥州的。
此刻夜深人静,不闻人间喧闹,御剑而行时耳畔风声呼啸如层层白浪。
罗艽立在剑上,全然不顾及归尘剑那几近被汹涌灵力胀毙的颤抖剑身,只求越快越好。
终在天际露出陈白前,她御剑行至兰芥州。
州中门外,童子小僧相互倚着,满面困顿,哈欠连连。
州外人间静谧如常。
却是凭空一道凌厉剑风,掀得她们乍醒,面露惶恐。“怎么回事……那、那是谁?!”
兰芥州金玉坛门曾设立一道屏障,严禁外来者御剑而行。此刻罗艽一剑刺入这屏障,惹得其中禅音四起。
“你、你、这位仙家姥姥——”门下小童吓得气结,言辞不清地喊道,“无故生事,所为何因,是喜还是忧,是怨还是仇——”
罗艽已然心急如焚,不可能再顾得了这些文绉绉的问话与阻拦。
便是剑招飒爽、归尘剑刺破屏障。
罗艽生生闯进兰芥州中。
百年已过,这兰芥之中布局稍变,却仍一派迦蓝曼妙,仲暑淡淡清芳。
罗艽直闯兰芥祭台。
百年前她为了图小乐之事,亦暗闯过这个地方。
此刻祭台仍是那副荒废已久的模样,野草横生,古树莽莽,枝干蔽日,如老者奄奄苍苍的纹。
罗艽凭着旧时记忆站去祭台中央,抬手,一剑刺下。
霎时天昏地暗,青苍林木分崩离析。
罗艽紧咬着牙。
耳畔朽木磐石似是化作齑粉,皆颤颤巍巍地响,身后远处,还有那后知后觉追来的兰芥州中人惊异的呼号。
罗艽不闻不问。
她只是陡然坠入祭台黑暗,顿觉四周阴恶难捱。
落地时,她亦不顾四肢疼痛,仅一瞬,便提剑站了起来。
果不其然。
罗艽在祭台深幽的地道尽头,见到一双难掩惊诧的血目。
“无,妄。”罗艽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你对长生剑,究竟做的什么手脚?又要如何化解?!”
无妄扶在阴冷石壁上,摇晃着身子。“真是……小瞧你们了。”他哑声道,“居然能追到此处?……”
罗艽已提起剑,飞身而来。
她来得太快,无妄一袭病躯,早没了躲避的能力。
长剑凌厉,带得阴冷地道瘴雾四散。罗艽一剑刺中无妄肩膀,复以左手作爪,掐住他脖颈。
“再问一遍。”罗艽赤红了眼,“你对长生剑,究竟做的什么手脚!!?”
十寸之外,无妄紧闭双眸,又猝然睁开。“好得很。好得很……好得很啊……”他只是不知所云地重复这几个字。
少许,罗艽耐性告罄。
归尘剑又深入一寸。
无妄喉口,女子的指甲已经嵌进血肉。
疼痛牵制神思,无妄咳出一片血,抬眼笑道:“呵……能做什么手脚?不过是要这大魇的性命。嚣张百年……本就该做好倾塌的觉悟……”
无仇无怨,只是恶意,竟将人逼进如此绝境。
罗艽紧咬着牙,右手起力。
便是长剑利落抽出,生生在老僧的肩上留下一个血窟窿。
无妄咳出一口淋漓鲜血,亦溅去罗艽衣上。
罗艽仍掐住他咽喉。
无妄昏着脑袋,垂脸再唾一口黑血。
罗艽咬着牙道:“我再问最后一……”
便是此刻,无妄陡然抬起那双血目。
分明半死不活,七窍皆溢出赤色的血,却又犹如回光返照,仰头张嘴,大笑不止!
“哈哈!哈哈哈!哈……既然……我命已绝……”
无妄仰天长啸,“吾既是命已绝,告诉你也无妨!”
“长生剑上那抹致命灵脉……当属我本命法器,谶言!”
性命的最后一刻,老僧反是声如洪钟,气势汹汹。
满目血色,恨入骨髓。
“若我身死——”
“若我身死——叶青洲也绝不会好过!!”
第一百章 难觅长生 ◇
◎我们回去好不好?◎
由那老僧话音落下, 罗艽只觉阴冷地道之中顿起一抹彻骨寒。
慌乱间长剑脱手,与褐石撞出一声“咣当”,好似锒铛落地。
罗艽是想收手的。
可此刻无妄仰着头颅, 亦咳出最后一口淤血。
“我命已绝。只是……”他向罗艽笑道, “倘若……倘若你没这么聪明,没追到这兰芥的祭台下, 这大魇兴许还能活得更久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