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144
白云歇安静地眺望了一会儿,飞下来围着江如练转了一圈。
从她“奇奇怪怪”的打扮,到她手腕上的电子手表。
江如练也不动,就这样大大方方地站着任她看。
看够了,白云歇才无奈地摊手:“真是的,刚见面就要聊这种话题,看来我的卿卿徒儿伤得很重呀。”
她似笑非笑地摇摇折扇。
只这一个动作,江如练心里就泛起了千百个浪花。
白云歇全都知道。
“江如练,从妖神与人神的那场大战开始,凤凰一族就逐渐陨落了。在我出生后,这世间有且仅有一只凤凰。”
她在江如练愣神的时候摇头叹息:“你明白我的意思。”
至始至终,昆仑的凤凰是她,祭阵的凤凰也是她,死而复生、又重归这人间的还是她。
“轰隆”一声巨响,闪电撕开天幕,猛烈的风衔来湿润泥土的芳香,
连百年古树都被拉扯得东倒西歪。
一阵穿堂风过,白云歇的身形就几乎要被搅散了。她眯起眼睛想要稳住,奈何魂魄状态实在太轻。
就在狂风里,一豆温暖的火光燃起,任凭风怎么吹都不灭不倒。
白云歇连忙飞下去,明明没有触感,却依旧伸出手,像是要借此取暖。
嘴里还念叨着:“还好我现在死了,不然这雷估计得劈我头上。”
死而复生乃天机,随便泄露给当事人会牵扯上因果。
可她还是这样说了,轻松得像是场闲聊。
江如练托着掌中火莲,有些担忧地喃喃道:“风雨这么大,师姐有没有好好盖被子。”
她走之前关好了门窗,用传音符咒记下自己的留言。
就怕卿浅担心,出门来寻她。
白云歇掏掏耳朵,满目戏谑:“啧啧,这话我从生前听到死后,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你认识我。”江如练一屁股坐下去,肯定道:“早在昆仑的时候。”
在归墟里,她不止一次听见白云歇谈及那只凤凰。
现在想来卿浅的反应也很值得琢磨,想必师姐也早就猜到了。
她忍不住自嘲一笑,亏她还吃了那么久飞醋,成天酸得不行。
怎么会有妖怪自己吃自己醋的。
“嗯,”白云歇也坐下,懒洋洋地开口:“熟得很,你还给了我根飞羽。”
她说得语焉不详,歧义颇多,可听者有心,自然猜得出来龙去脉。
江如练继续问:“我猜你把那支羽毛变成了剑穗,给了我师姐,对吗?”
白云歇点点头,大方地承认了:“对,我好不容易寻到卿卿徒儿,马上就给她了,不算失约。”
“……”
凤凰只会赠给重要之人羽毛。
江如练并不认为自己会看得上那时的白云歇,毕竟现在都巴不得揍她一顿。
她只是觉得荒谬,到底是自己一叶障目,竟然从来没有怀疑过卿浅“人类”的身份。
可没有人能活那么久,连白云歇都化作尘土,只有一两残魂留存于世,与自己对坐。
江如练总算明白缺失的那块零件在哪了。
妖丹是妖怪最重要的东西,堪比心脏,失去了妖丹的妖会逐渐失去属于“人”的能力,变回原形。
鱼妖会在空气中憋死,盲蛇会缓慢的失去视力,不同的妖怪症状也不一定相同。
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会就此死去。
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窗台上,溅起很高。
山中雾气多,雨一起来更甚,如纱般笼罩整座山林,只余几盏长明灯的微光在其中闪烁。
她们像围炉夜话的友人,可惜手边没有茶与酒,所聊的话题也并不太令人开心。
“那我应该嘱咐过你,好好照顾她。”江如练抬眸,眼底是妖异的金色。
可到头来卿浅却失去了那么多,一身病骨,没有温馨的童年,一次又一次地被妖兽重创,忧虑太多过得不开心。
而今被莫名其妙的病症所累,又几乎要丧失五感,乃至于死亡。
她话音里压着股气:“你就是这么给我照顾的?”
“我已经很努力地在撮合你们了。”
白云歇掩面,装模作样地拿衣袖擦并不存在的眼泪,连声哭诉道:“我总不好直接问,哎呀乖徒儿,要不要结个婚?”
折扇一下又一下地打在手心里,她抬眸时眼中闪过丝笑意:“卿卿徒儿是个闷葫芦,有些事情不说清楚,到底是横在你们俩中间的一道疤。”
“失去全部记忆的你到底算不算另一个个体呢?就非的要继承前生的遗志吗?”
她难得褪去脸上的笑意,与江如练对视:“你心里其实早就有答案了,你不会承认没有过程的爱慕。更何况,有件事非得现在的你才能去做。”
“有关我卿卿徒儿的性命……”
只一阵风过,长明灯尽数熄灭,连带着那些尘封已久的往事也被掩埋进黑暗中。
凤凰火照亮江如练的脸,她凝眸,盯着掌中小巧的莲花。
“这样啊,好像也不难。”
*
半夜长谈,江如练最后耐着性子,重新点燃大殿里的长明灯,然后揣着折扇走出去。
雨还没有停,她不闪也不避,甚至连灵气都懒得使,就这样淋了个半湿。
停云山的弟子此时应该都已经休息了,路上只有淋漓的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