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他们三人同其他人一样盯着前方的事端,却又各与他人有所不同。
瘦书生上下打量着那“商贩”,见其衣着破烂,一双鞋不是破口就是泥泞,泥土的颜色并非统一,有深有浅。再观其动作,左臂不似右臂能抬高,面上神色惊恐,不似作伪。又整个人看上去无甚精神,瘦得脱相,听声音也是沙哑干涩,瞪着的眼珠血丝满布。
显然,此人颇为穷困,左臂有伤,多时未食未饮,彻夜赶路,走得约莫是偏僻而无人走不成路的山。但他带来的货箱却是红漆木箱,这种木材甚是昂贵,一般大商才会选用这种木材做货箱,且红漆木甚重,通常是走平路运送,鲜少有走山的。
毫无疑问,眼前之人与那红漆木箱之间存在诸多反常不合理之处。
以及泥土颜色深浅不一,恐怕是被什么染了色……瘦书生为前发遮掩的眼神变得锐利。
高吊眼所见不是商贩或木箱,他所看到的是周围人对此事的反应。寻常百姓大多抱着看戏不掺和的心态,关注而不靠近,尤其离事端近的会不自觉后撤,免得被波及。
可排在那惹事商贩后面的方脸男子却稳稳当当,没有半点后退的意思,又安安静静,不似旁人那样窃窃私语。再者这城门口的十二守卫,有十人已经紧握兵刃,紧盯着商贩,但有两人毫无作为,端站在门边,似小声地在商讨什么。着实古怪。高吊眼昂着头,眼睛微微眯起。
憨少年与他们皆不一样,他没有想太多或观察太多,只是一个劲儿翕着鼻子,粗眉深纵。他死盯着那木箱,满面凝重。
这时,守卫已挣开商贩,利索地拿刀割断绑箱子的绳子。商贩被另两个守卫禁锢着,目眦欲裂,面色灰败。
“别打开!”瘦书生大喊。
可惜为时已晚,守卫已用力将箱子掀开,但见箱中——
是空的?!
正当守卫疑惑之际,就听一声惨叫打身后响起,他扭头一看,那商贩竟七窍流血,转瞬毙命。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文中的红漆木是北秦特有的一种很沉很结实耐用的木材,也就是我胡编的一种剧情工具木qwq
第48章
十月初一, 风已见凉,本就惧寒的王□又添一件长袍在外,终于将胸前隆起几近遮掩。
她站在可照全身的高铜镜前, 瞧着镜中的自己。
青丝尽束成髻, 余留额侧细发几缕,微遮额头与眉角, 拢鬓, 颇是利落。一身宽大锦绣文袍满富书生气,却难藏娉婷袅娜, 胸前绑束布且套衣数件,却仍显丰腴几许。
何况镜中人双眸明丽澄澈, 潋滟秋水,柔和蕴蕴,淡染愁郁,若秋露濛濛,朝晖灿灿, 而温暖之下冰冻三尺,漠然与疏离交织,不见尘埃。光是一双明目便美不可方物, 顾盼之间似要勾魂夺魄,还令人甘愿沉沦。
如此女扮男装怎能不叫人识破?
王□眉心微蹙。她实是太不像男子, 虽然被认出是女扮男装也无妨, 但若因女扮男装扮相太差而连大理寺的门都进不去可是不好。难不成真要贴那两片难看的胡须?
正思量着, 门被有规律的敲响, 是玲珑。
“进。”她冷淡一语。
玲珑推门入内, 手中拿着一块黑木牌。
“周府的令牌?”
“是。”玲珑应, “周叔说公主带这块令牌去大理寺, 哪怕被识破女扮男装也不会受阻。”
倒是周到。王□遂不再纠结扮相,伸出手,言之:“嗯,拿来吧。”
玲珑乖乖将令牌交给公主,旋即后退两步,垂首恭敬一问:“公主,真的不需要玲珑侍候左右吗?”
王□将令牌收好,未看她,答得毫不犹豫:“不必,有无晴扮作侍从足矣。去准备马车,再告知周叔,午时不必准备饭菜,本宫与君泽应是晚间才会回来。”
“是……”玲珑回应,转身离去。
瞥一眼她的背影,王□于心下叹气。
怕是难以回到曾经……
闭了下眼,抛却杂念,王□行至床边,将枕头下的小巧平安锁拿出,想起周霖先前满是算计之语,不由一笑,就连她自己都不知此笑为何意。只是兀的想起他便笑了,倒无甚意义。
事实上,王□不喜戴颈饰,因为怕被人以此为器勒住脖颈,就与她擅长下厨是因为怕吃了毒物丢掉性命一般,她不喜任何威胁到己身安危之事物。然而此刻她却让红绳圈住自己的脖颈,让平安锁悬于自己的胸前,无他,只为谋情,即便有性命之忧也在所不惜。
话虽如此说,但以如今周霖对她的宠爱,怎可能让她有性命之忧,这平安锁兴许真的是一枚定情护身符,而非夺命锁。
无论是与非,王□皆不敢放下戒备,除非周霖真真正正爱上她,否则她绝不会亦不能付出真心与信任。
“公主,马车备好了。”
门外乍起玲珑之音,王□收敛心绪,戴上温和良善的假面,打开囍房大门。外面阳光有些许刺目,她稍作适应后,见得近处玲珑强颜欢笑,不远处侍从打扮的无晴立于暗角。
无嘱咐亦无宽慰,王□一如既往的冷漠,带无晴上了马车,马车即刻启程,无半分拖沓。周府门前,唯余玲珑望着马车渐行渐远,满目感伤……
*
从周府到大理寺不算远,左上京又属官家地,平日鲜少吵闹,今日却反常的略显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