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君如珩心中涌起一丝愧疚。
这次他剑走偏锋,虽说有所斩获,但也给褚尧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君如珩千算万算,怎么都没算到,褚尧会替自己担下一条人命,他满心都是亏欠,奈何血灌龙脉的念头落空,竟只能从别处聊作补偿。
“你弄伤自己,是为了抑制寒毒发作,对吗?”君如珩问。
褚尧低头看一眼流血的手掌,说:“霜骨不在身边,只能用这种法子镇定精神,好在毒发不深,无碍的——阿珩做什么?”
君如珩深吸一口气,捉住那只手,褚尧低哼出声,他连忙放轻了力道,用一种看起来很虔诚的姿态将手捧到唇边。
吮了吮。
褚尧瞳孔微缩,见他用有些皴裂的唇碰过掌心伤口,稍作停顿。紧跟着,带有硬感的吻沿指缝血迹流连向上,还没完全干涸的血润湿了唇心,褚尧再一次被病态的绯红所吸引。
而此时,君如珩已俯首含住了他指尖。
细微的水渍声一下将思绪带到别处,褚尧视线自然而然滑进少年凌乱的衣领,于是想给他戴铃铛的念头更加强烈。
“褚知白。”
唇分时带出“啵”的细响,唤回了褚尧的遐思。他转眸,看到君如珩直勾勾望进眼中。
“以后,不必再这样苦了自己。”
褚尧不解地“嗯”了声,刚要投去询问的眼神,忽然感到唇被一个柔软的东西封住,血腥滋味顿时盈满了整个口腔。
猝不及防的换气困难让他下意识做出吞咽的动作,一股温流滑过饥渴的喉,润了食道,落胃极为熨帖。
仿佛这具身体过往二十多年留下的裂痕,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弥补。
君如珩喘息着离开褚尧的唇,舌尖舔过带血的伤口,锋利的锐痛,却让他咂摸出了心安的味道。
他仰起脸,一字一字极认真地道:“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药。”
褚尧凝望着那张毫不设防的脸,按在榻上的手又一次握紧了匕首。
良久,他抬手连同刀背一起按在君如珩后颈,在对方感受到凉意以前,探身与他抵额。
“好,阿珩说到做到。”
*
启程甘州的日子很快到了。
水路行至诣官渡,就没法继续往下走了。东宫一行改道潼关北上,到甘州地界,足足用了五日。
刚过界碑,就见甘州指挥同知周冠儒早已在此恭候。
“下官见过太子殿下!”
周冠儒今年五十有七,人如其名看着格外儒雅。他见了礼,侧身示意随行的吏胥上前,捧来一沓厚厚的案牍。
“启禀殿下,褚临雩踏入甘州地界后的每一次露面,下官都令人记录在册,请殿下过目。”
初来乍到,风尘未却,上来便言及公事,难免叫人怀疑这位老宦的用意。
偏只有褚尧一切如故,他没有架琉璃镜,所以显得目中无人,但语声依旧那么亲切。
“周大人躬亲侍主,这份心思孤了解,父皇也知道。案牍孤就不看了,孤此来是为了带燕王叔回去,只要大人给孤一个交代,其间种种孤可以不关心,父皇亦然。”
听到这里,周冠儒明显松了一口气。
抬起身,再打量东宫的目光显然多了一丝敬畏。
第20章
周冠儒宦海沉浮,哪能真的不通一点人情世故。他这么做,无非是想试探褚尧一番。
毕竟,燕王谋逆的嫌疑未清,人已逃到甘州地界,这本身就是一件很敏感的事情。
偏巧甘州总兵王屠出身汉藩,又有风声说他跟燕王私下往来频繁,与之同为甘州文武主官的周冠儒,处境难免尴尬。
就在这节骨眼上,东宫突然奉旨巡边,兼领缉拿事宜,周冠儒怎能不疑心他此来亦有兴师问罪之意。
周大人有心投石问路,却见褚尧三言两语就替他撇清了嫌疑,脸色顿时和缓好些。
“是下官失之急躁,忘了殿下赶路辛苦。还请殿下移驾府衙,我已备下薄酒,为您接风洗尘。”周冠儒躬身道。
褚尧至此方稍稍偏转视线,眼里带笑说:“有劳大人费心,只是孤此行以公务为重,不宜张扬。还是直接去驿馆吧,也少些铺张。”
周大人巴不能跟燕王有关之事越少人知道越好,闻言两道长眉都舒展开:“殿下勤政爱民,体恤下情,下官实在感佩至深。”
褚尧敛眸,似是极轻地笑了一声。
从同知大人口中听得一句“感佩”,属实不易。要知道十五年前,武烈帝在他任上掘堤破圩,周冠儒弹劾的折子里可没少提“祸国灾星”几个字。
不过褚尧倒也无意怪罪。
寒暄几句,便要回辇起驾,车厢内忽传来异响,周冠儒忙呼喝左右:“来人!护驾!”
孰料轿帘轻动,从里头扑棱出一只短翼赤鸟,滚地吃了几口黄沙,竟然幻化成红衣少年的模样。
“噗,噗噗!”
君如珩使劲啐着口里沙土,小脸憋得蜡黄。他忽一顿,拨开还在发愣的周冠儒,扶着界碑差点把胆汁都吐出来。
“颠死小爷了......”
褚尧一下一下替他抚着后背,语气里恰到好处地掺了一丝惊讶:“阿珩怎么跟了来?”
君如珩见问就炸了:“你还好意思说,褚知白,出门为什么不带上我?要不是我碰巧看到你书房里的邸报,还不知你要跑这么远。你是不是故意的,想丢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