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真心
风吹过草丛,带来簌簌的声音。问全却觉得万籁俱静,心中一片平静。
萧禄起身,走到他座下不远处的位置旁,拿起那桌子上的酒杯,倒了一杯酒。这位置正是刚刚莫鹤风所坐之位。
他向来以自己为九五至尊,今日却主动下台,倒了酒端至问全面前。
“让问全师父见到这种场面,受惊了。为表歉意,朕便将此酒赐予问全师父吧。”
萧禄做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可和尚又何时能饮酒了。
问全只是淡淡地瞥了那杯酒一眼,便将那杯酒接了过来,倾手一倒,这不知掺了何种毒药的毒酒,很快就渗进了地里。
“贫僧不知何罪之有,让皇上要置贫僧于死地?”
萧禄的脸色瞬间十分难看,他看着问全的眼神不比刚刚望着莫鹤风的和善。
“问全师父,朕劝你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手一挥,“来人,将这酒给他灌下去。”
最近桩桩事情都与问全有关,萧禄虽查不出问全到底与这些事情有何联系,但他也绝不会允许任何可能威胁到自己的天子之位的存在。
他命令一下,立刻有两个太监走了上来,将问全双手压到背后,不容他有丝毫动作。
站在萧麒身后已久的卢公公笑着一张脸,将那壶毒酒举到问全嘴边。
问全看着那毒酒由远到近,神色未曾变过分毫。在萧禄看来,他便是已经十分平静地接受了这一结果。
一切已成定局,如果再没有其他意外的话。但今日的变故已不算少了,再来一个也不算多。
就在卢公公已经将酒壶抬起的那瞬间,一支穿云箭突然破空而来,铖的直接击中了这酒壶。瓷片迸溅而出,划过卢公公的手,瞬间就出现了一个血口。
“啊!”卢公公尖细的声音惨叫起来。酒壶里的酒早已破口而出,涌落在了地上。
问全波澜不惊的心境忽然泛起波浪。他平静的眼中突然迸发出一股惊喜,连忙回头望去。
只见来人骑着一匹黑马,有英风雄姿。虽然隔得较远,看不清到底是何人,问全却早已看出这并非是赵远,心下虽放松不少,却又不可遏制的失落。
天子面前私自动武,又坏了自己的好事。萧禄怒不可遏,拍案而起,看向来人。
这人剑法极佳,在方才射出箭后又骑了一会儿马,这才到了几人面前。勒马停下,竟然是赵厉将军。他身上还穿着盔甲未脱下。
问全见他眉眼之间神采奕奕,便知赵远平安无事,连日来都不自觉锁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
赵厉翻身下马,“老臣见过皇上。”
萧禄早已不满,压着怒火道:“宫中不可骑马,赵爱卿难道不知吗?”
赵厉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他挣着一双虎眼,看向被押着的问泉,脸上的不满十分明显。
“皇上为何对问全师父下此死手?老臣倒是不解。”
莫家一倒,如今军力之重全在赵厉这边。萧禄宁愿让赵厉独揽军事,就是莫鹤风等人远比赵厉有野心得多。但眼下即使赵厉表现得再忠诚无害,他也不得不重视赵厉的态度。
萧禄强忍着杀意,避重就轻,“赵爱卿连日奔波,不如本王先派人请爱卿回去休息,明日再为爱卿接风洗尘。”
“老臣谢皇上体恤。臣征战归来,今晚很是想和问全师父一起讲讲佛学。不知皇上可否应允老臣携问全师父先行退下?”
萧禄咬着牙,“赵爱卿难道是听不懂朕的意思吗?”
赵厉腰一挺,直望萧禄,“皇上今日已处死莫家上下十余口人。朝臣牵涉之广,皇上也知。如今,朝廷上下人心惶惶,皇上若再不分青红皂白,胡乱下令,只怕届时根基不稳啊。”
萧禄的脸青白交加。在场之人都听得出赵厉前言不搭后语,非要装个糊涂出来。但今日形势萧禄却又暂时拿他没有办法。且不说赵厉军力在这摆着,他与赵远等人征战归来,军功赫赫,正得民心。若是此时动手,民众定然不忿,到时只怕事与愿违。
萧禄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青着一张脸,道:“把这和尚放开,让他走。”
问全被压制已久的身体被放开。他垂下眼眸,不动声色地将手里已经开了一条缝的佛珠又悄然合了回去。就是今日没有赵厉赶到,问全也绝不会让自己在此刻顺着萧禄的意。
那种粘稠发腻的目光又缠了上来。萧麒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正在一旁阴冷地看着问卷。
问全随赵厉走出皇宫。赵厉早已明白他心中所想,刚出了门便道:“殿下平安无事,问全师父不必担忧。”
至此,问全悬了几个月的心才终于放下。
“赵将军,赵远他……现在是在何处?”
赵厉笑道:“问全师父不必找殿下,殿下自会来找问全师父的。”
第40章 真心
问全入宫之日是独自一人,出宫之时依然只有他一个。
赵厉与他走至宫门时便又被急召了回去,被萧禄以商讨朝事的名义留下。问全出了皇宫,外面早已是日薄西山。
他形容狼狈,心神俱疲,但刚走出来,就望见了那日同样在外面等着自己的那辆一模一样的马车。
问全脚步停止,几乎以为自己看错。车上坐着的车夫举着鞭子朝他挥手。问全恍然如梦,急切地望向那被风吹动的帘幕,却看不见车里的任何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