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对错
问全起身走到门口,门外扫地的僧侣照常有一下没一下的扫着。有时候有挑水的和尚路过,不小心泼洒了一些水在地上。两人便争执几句,又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去。
问全这门前本应有一棵种了十几年的树,只是这原本的树应该早已随着当年的大火成了一堆黑色的灰烬,随风四散了。现在这棵树是新种下的,虽然也得五六个人才围得住,但终究失去了岁月的沧桑感,少了几分意境。
问全斜倚着门扉,望着那树上的叶子随风而动。不知情的僧侣路过,也随他望望那树上的叶子,看不懂这位师父在看的什么,便自顾自离开了。
而问全却知道,那看似空有叶子的树上。还潜藏着一个暗卫。这是那日回到承天寺后,赵远派到问全身边保护他的。
问全只在那日晚上见过这暗卫一面,便再也没有见到他的脸。他只有十分留意的时候,才能勉强从似乎有目光投注的感觉中,觉察出这暗卫存在于何处。
暗卫训练有素,本不应该由手无缚鸡之力的问全觉察到。但前一阵子,萧麒在问全身边也安插了许多眼线。问全虽不知,但到底久了之后便发觉到了不对劲之处。如此下来,警觉力倒是提高了不少。
问全看着那树上的暗卫,却并非是在留意他。自那日从牢狱中回来之后。问全就发现往日萧麒安排的人都尽数消失不见了。而这承天寺中平白无故少了几个和尚,也没引起一点注意,好像这几人从未出现过一般。
那日在殿中,萧禄万般怒火,萧麒却许久不发一言。皇后一事,问全全身而退,萧麒如何肯善罢甘休。问全本以为在狱中出来之后少不了要面对萧麒的发难,却没想到这几日以来一切都如此平静,反倒更令人心悸。
连着眼线都撤走了,倒不知萧麒是另有计划还是已经自顾不暇。
问全在门口站了许久,直到寺里的钟声如往常一般准时响了三下,问全才缓慢地转身回了房内。他关上门扉,在门板上一长一短轻叩了三下。
待他坐到桌子旁的时候,屋内已多了一道黑色的人影。
此人的面孔让人一看即忘,丝毫没有记忆点。他直着身子,平板的声音像一根会说话的木头。
“问全师父有什么吩咐?”
“你可知赵远这几日在做什么?”问全问。他直觉萧麒这几日之反与赵远有关,只希望赵远能够平安无事,全身而退。
他虽无力相助,但却渴求知道赵远的行踪,仿佛这样才能勉强有几分心安。
问全本以为自己虽问出口,但依照暗卫的规矩,即使这暗卫知道,只怕夜不能轻易往外说。
但这暗卫被送来之日,便早已下了命令一切听从问全的话。
“公子已前往军营,准备明日出发之事。”
问全拧起眉,“他要去何处?”
“敌国来犯,公子要随将军远征。此事早已在半月前就定下。”暗卫一板一眼地说。
半个月前,问全一阵恍惚。
“哥哥,过几日我就要离开这里。你可以和我一起走吗?”
原来那日赵远所说之事,意在如此。问全握紧拳头,原来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竟如此之多。
他记起那日赵远疲累的神态,心下一阵酸涩。
怔愣了许久,一开口便满嘴苦涩,问道:“你可知明日他们在何处出发?”
他们不是血亲,彼此却早已融入了彼此的血肉之中。他要远征,问全如何能不相送。
赵远并没有将此事告知问全,问全意识到了这一点,却早已无暇顾及。分别来得如此突兀,像极了一场戏本。
翌日早晨,京城城门之处浩浩荡荡,盔甲成云。一旁三四层高的茶楼上挤满了民众,都探着头挤着身子往这边瞧。
问全便在其中。
跟随的士兵如此之多,使得前方的将士渺小得几乎看不清。问全急切地在那黑压压的一片中寻找着,却无论如何也瞧不见赵远的身影。
“老子杀的人肯定比你多。”
王坯一如既往大嗓门的声音,此刻听在问全耳中却恍若天籁。
问全抓住身前的栏杆,手背的青筋突起,急切地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终于在这上千个身影当中看见了他找寻的赵远。
赵远正端坐在马背上,腰杆挺直,望着前方。相隔之远,他又如何能留意到身后传来的问全的目光。
鼓声响起,这黑压压的人群便慢慢地往前挪远了。赵远的背影逐渐成了黑点,最终消失在了问全的视线当中。
第37章 对错
距离赵远等人远征出发那日起已经过了四日了。这京城之中仍然是一派繁华景象,边境战况如何,没有一丝一毫的风声传出。
总说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但这几日问全却总归是心神不宁的。
问全在符纸上作画的动作一滞,墨水在纸上晕开,一张即将画好的平安符就这样浪费了。
他轻叹了一口气,将那个符纸丢在一旁的瓷盆中。瓷盆里早已半满,一眼望去全是黄黑相间的废符,也不知画坏了多少张。
问全又取出新的一张空白的符纸,拿笔蘸了蘸墨水悬在纸上,却看见自己并不稳定的手,终究是轻轻摇了摇头,又将笔放回了笔架上。
心有不专,下笔不稳,不如作罢。
紧闭的房门忽而被人用力地踹开,砸在墙上发出“嘭”一声巨响。门外狂扫而过的秋风全灌了进来,转眼间就将瓷盆里还有桌子上的符纸吹落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