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夜宵
长睫毛在他鼻翼边煽动,他没有睁开眼睛,手指搭在她腰间有一瞬,低声道:“虹影,在你之前,我没有爱过任何一个女人,我都以为,这一生,大概失去了爱上异性的能力。我现在这么地爱你,这么地想要你,真是我此生最大的庆幸。”
曾几何时,走出后台,无数辆小汽车排队在残存的霓虹灯下等,通常已是深夜了,他已经相当疲累,可是这些汽车里的头几辆的主人们,他须得亲自招呼,毕竟他当时还不是那么地有名。
张司令,谢谢您今天的包场,希望这一场戏,您还满意? 方大帅,您这么地抬举严某,严某真是感激不尽!
他是须生,奉承完司令大帅后还得奉承太太小姐们,他倒没有看不起自己,觉得这跟开店迎客是一个道理,不能没了风骨,也不能一丝丝希望也不给她们,在艰难漫长的磨练中,他如履薄冰地把握着合适的风寸。
厌恶了,有一阵,远远闻见女人的香粉味就头皮发紧;而后又渐渐地习惯了,以为这一辈子就这样活着,莺歌燕舞客气地对付着,偶尔也冲动,从未动过真情。
坊间道,情知严郎是虚情,饶是如此动人!
“虹影。”
“嗯……”她应一声,她这个人就是这点聪明,有分寸,问过了,得到一个模凌两可的答案,也就作罢,从来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让人落个没下场。
“你上次问我一年能挣多少钱,我告诉你,我一年挣得比这多得多。我唱一场戏,目前的平均市价是十两黄金,当然唱戏只是我收入的一部分,唱片,出席活动总总。这么多年攒下来的钱,一直没有闲置着,有些储成黄金,有些用来买房子,有些用来投资,股票有一些,实业也有一些,银行界也涉足。国内这时局,如今看着是每况愈下的,欧洲也有岌岌可危之势。我现在正在想办法,把股票折成金子,实业只保留钢铁和煤炭,一部分挪到了国外。世事多变,人心惶惶,大家都没有安全感。我们不得不尽量地预见一些,打算一些,这些年,你亲自见证了,雨打风吹过,亭台楼榭销毁只在一瞬间。”
这一番推心置腹,是刚才他说“只爱她一人”的副产品。他是坦诚的,不愿意欺骗她,也愿意把一切与她交心,这便像一份人家了,这是她丈夫的财产,不过他的财产多了些,令她始料不及,更不料他除了唱戏,也做投资和生意,归根结底,这些她都是不大懂的。唯最后一句尤其引起她共鸣,她们家,就是因循守旧着,没有预见,也没有打算,只躲在牌坊后面窝里斗,眼瞧着那牌坊的根基腐朽溃烂。
“虹影,我知道一些你们家的情况,像你这样的大小姐,也为金钱所累,这原是不该的。你现在跟了我,这方面尽可以放下心来了。”
这世上哪有什么不该,有的是不幸;不幸的人千千万,她曾是她们中的一员,明明一个大活人,被别人当作卖钱的物件。
她心里清楚,却年轻力微,一个人在马路上踟蹰,眼泪一滴两滴地落,没出息地很。
“幼成,我不是贪你的钱,我那样问你,是见你花费甚巨,又为了我到处使钱。你相信我,我和你在一起,在昨天之前,从来没有考虑过钱的问题........”
她是在辩解,这令他伤心,他吻了吻她道:“你不用这样说,我自然明白你,你若为了钱,何必跟着我?你这样不顾一切,是因为……”
他薄薄地嘴角往上斜:“.......抗拒不了我的魅力。”
她笑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眼泪从眼眶里扑簌簌地流了出来。
*本书应改名:一不小心嫁给亿万富翁!下一章回豪宅,婚后的生活是甜蜜而复杂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夜宵
她哭了,他十分舍不得,这个时候,言词显得如此苍白,他抱着她亲着她,像对待孩子似地爱怜她,一床被子底下两个人,从床顶往下看,好像盖着一个人一样。
黄昏不知不觉已然降临,这一条贯穿竹溪镇的清澈河流,两岸都点上了明明灭灭的灯。镇上唯一的旅店里,那号称最好的房间设施也乏善可陈,室内没有装电灯,店主把洋油灯拿上楼,到底不方便打扰这一对来路不明的新婚夫妇,便把灯、茶食和新烧的热水放在门口的高脚凳上,这些东西直到暮色苍茫也没人动。
晚上六点半,店主刚吃过晚饭,正想着是否给楼上送些饭菜去,门外走进一个人来,正是日间热烈参与讨论本镇今日新闻的福贵。
就是福贵建议去请教本镇唯一的大学生朱老三,验证这一对是不是上海某大家族的私奔。
“看看!”他从胳肢窝里抽出一叠报纸,扔在柜台上:“我吃过夜饭,想起这一桩事实在是掉不落心,于是跑去朱家找老三,那老三头,念过几天大学,如今神气得很,我是想拉他亲自过来辨认的,你晓得他怎么说?”
“怎么说?”
“他说,上海几百万市民,我怎么可能一一认得清?坚决不肯来!你说,是不是神气得很?”
福贵是闲汉,店主也觉得他多事,又不好不敷衍,道:“那倒是有点神气的。”
“你晓得我这个人,一根长钉钉进去,是拔不出来的。我对老三讲,万一认得呢?我看那一对男女,都是有身家的人,很可能是名人呢!你猜老三怎么对我说?唉!”他叹口气,神色又是卑微又是不忿:“这老三读了几天书,真正神气地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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