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后台14
出门已经来不及,虹影急忙退后让路,她没看到,身后的墙边垒着一列红缨枪,她一脚踩到一根,多米诺骨牌效应,一摞全倒,呼啦啦排山倒海全横在地上。
她一个趔趄,扶墙才算没跌倒
“严…!”
顷刻都住了嘴,女人们,包括她们的严郎,和闻声赶来戏班子的人,几十双眼睛,射灯一般,齐刷刷聚焦在乱枪阵中的红衣女子身上。
“我…” 她身上的衣服是暗红色的,却远不如她脸上倒翻了颜料一般的鲜红那么妍丽,娴静文雅的娄虹影,不曾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出丑。
“抱歉,我…我…不知道…”
“哈哈哈!”有人笑起来。
一群女人跟着笑。
虹影哪里经受得起这个,不由分说拨开乱枪往外跑,丽芬倚清忙追上,可是她们的步子都比不上一个人快,他的腿长,一步赛过女人们一阵小跑。
“小姐,您没事吧?”
地道的北平口音,浑厚圆润。
她的尴尬,使她无法正视对方,可他目光低下来,接住她的视线,彼此都怔上一怔,他的眼睛旋即上了光,似送上一点旁人无法觉察的笑,她忽然记起,为什么在楼梯口见着那剧照面熟,为什么他一双眼睛在李凤姐身上,她的脸却发烫。
就是那天傍晚寄了信,在静安寺撞见的人啊!
“这儿东西堆的杂,仔细不要戳着您的脚。”他说。
“不,不要紧。”她蹙了眉,样子看上去好像有些羞恼。
羞也好,恼也好,比那时路灯下梨花带雨又添上别样情致,这令他想起自己方才唱的戏,海棠花,风流就在那朵海棠花,呵,这又有些什么关联呢?他心里头不由地起了些涟漪,但他是唱老生的,练就的是不动声色ʟᴇxɪ,他把目光从这含羞带恼的女孩脸上移开,对旁说道:“怎么还不来些人,把这些东西都挪了开去。”
女人们见状,也都不笑了,有人上来整理红缨枪,他走到别处去。
丽芬和倚清迎住虹影。
他又被戏迷们团团围绕。
“严老板,给我签个名吧?”
“小严,老北京宵夜,我都置下席了,我这是第五回 邀您了,您就给个面子,好不好?”
“老北京有什么,我们去梦巴黎,梦巴黎新到的主厨,是巴黎利兹卡尔顿饭店…”
都是些生猛的女人,挥舞着钞票做成的大刀,倚清虽然也有钱,但她力气有些续不上。
“算了!回吧!”她终于放弃,带领虹影丽芬撤出后台。
“抱歉,虹影,我被二妈带疯了,忘了关照你。”丽芬道。
虹影这才缓过气:“哪里,是我不好。谁让我走路不看道。我原是想着去外面等你们的。”
到了后台门口了,倚清还留恋往后瞧,见穿着灰色薄呢长衫的严幼成,不紧不慢地对付着身旁那群聒噪的女人。
“今天不成,下雪天,天也不早了,改日,改日,各位请回…”打圆场的是他的跟班,连升班的掌事,时髦说法经理,大名富大庆。
屡攻屡败,屡败屡攻,还在老路上,莫说吃顿饭,就是话也没讲上一句,只挤得一身骨头酸痛,倚清出了门,不由悲叹一声。
“虹影啊,还是你运气好,什么都不做,就站在那里,倒有小严亲自上来问候。”
丽芬闻言发笑:“咳!这还不容易,你完全可以效法。一会儿等小严出来,管他身边围着多少人,你自己摔个大马趴,说不定他拨开众人来扶你。”
这话透着揶揄,倚清却一点也不恼,她呵呵呵地笑出来,丽芬也笑,只有虹影,又想起自己在众目睽睽下的糗样,也想起严幼成眼睛里似有似无的笑意,瓷一般的白面皮再次发烫。
三人下楼去,倚清问虹影:“我们都离得远,你倒是看的最清楚,说说,小严的相貌,到底灵不灵?”
“什么,灵不灵的?” 虹影尤觉得他的眼睛还在自己脸上,心有些慌,声音放轻了回道。
“就说灵!”丽芬说:“二妈就想每个人都说小严十二万分的灵!”
“对了,知我者,乖女儿也!”倚清道:“我跟你们讲,我对小严,那真是迷的死心塌地,他要是今天愿意和我效鸾凤,我明天就和你爸离婚。”
三人说笑间走出戏院,大戏尚未结束,看客未散,所以戏院门口只有行人三三两两,那时晚上九点半左右,雪已停了,戏牌上红的黄的灯光照着铺雪的马路,总有人或车马经过,雪上起了辙印,部分化成水,看上去烂乌糟糟的。
陈家的庞蒂亚克停在街角的那一头,一点动静没有。
“死老汪,必定睡大觉呢。”倚清埋怨道。
只好走过去,要穿过这条街,且有百步路,起码五六分钟,雪夜最冷,倚清紧了紧毛皮,丽芬扣紧大衣,虹影“呀”地一声,道:“我的大衣呢?”
“看完戏我看你挽在手臂上来着。”丽芬说。
“莫不是…?”倚清帮着回忆。
“落在后台了。”虹影想起来,碰倒那一摊红缨枪时,她扶住墙,大衣那时候滑了出去。
都有些筋疲力尽,谁也不想再回那乱哄哄的后台去,可虹影大衣不能不要,丽芬说她陪虹影去拿,倚清说她一个人深夜等在街边觉着害怕,也陪她回去拿大衣。
“不用了。”虹影道:“你们上车去吧,把车开过来时,我衣服拿好,也该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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