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琊性子爱铺张，喜奢华，他心里斟酌着，往天玑阁去了。
　　甫一进门，小二迎上来道：“这位客官需要点什么？”
　　楚岚道：“还没想好。”
　　小二看他身上的穿戴，一路跟着他道：“客官若有喜欢的，咱可以给客官细细介绍这材料工艺，咱天玑阁每样东西都是名家亲制，还有个独有的意头，不知客官是要送给谁？”
　　他刚要开口，忽然听旁边有人低语道：“他就是楚岚，跟了摄政王大半年还没被送出府的那个。”
　　“人家身子骨清高，再加上这脸，这腰，在床上那可不销魂的很。”另一人吃吃笑了两声，言语间满是促狭的恶意。
　　“他不是罪臣之后么？还清高个什么劲儿。”
　　“他爹原来是翰林院修撰，可不是书~香~门~第~”最后几个字那人话音拖得格外长，叫人一听不觉得是好话，反而阴阳怪气的。
　　“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爹写反诗，儿做妓子。”有人感叹。
　　“害，你可别说，我听说啊，”那人挤眉弄眼：“原来楚岚是要流放的，他自己求了别人卖进名江楼，保不齐人家就好这口呢。”
　　“噫......他爹在天之灵知道他干这事，还不气活过来。”
　　楚岚脸霎时白的一点颜色都没有了，他脸本就白，现下连最后一点血色也退了干净。
　　那几人以为自己说话声音很小，实际上站的近的几人都听得见，身后摄政王府的小厮上前道：“你们，说什么呢？去去去，公子在这里选东西，闲杂人等一边儿去。”
　　那几人四散开去挑东西了，楚岚却犹觉得那些恶意的目光针一样扎在他背上，他勉强对小二笑了一下：“我身体不舒服，今天先不买了。”
　　他回府后，梁琊正在前厅会客，见他回来道：“今个去哪玩去了？”
　　楚岚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出去买点东西，没挑到什么合心意的。”
　　梁琊道：“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没怎么，只是身体不太舒服，可能从前病根没好利索。”楚岚抿了抿苍白的唇，道：“王爷，我能去睡会吗？”
　　梁琊知道他说的不是实话，曾阔是什么医术，若是大半年还能给人治成这样子，他也不用在太医院里待了。但他也没勉强楚岚：“去吧。”
　　来见他的是工部的孙玮廷，今年仁和至金山一带水位偏高了太多，怕是到了雨期还得有的涨，他事先过来同自己商量对策。
　　孙玮廷走后，梁琊道：“把上午陪楚岚出去的那几个人叫过来。”
　　许是白日里受了刺激，楚岚这一觉做了个浅短的梦，梦里全都是嘈杂的碎片，支离破碎的拼出那些鲜血淋漓的往事。
　　他梦到爹浑身是血，狱卒的铁棍狠狠抽下来，能听到骨头断裂的闷重响声，爹哀号道：“臣冤枉啊，老臣是冤枉的。”
　　他梦到牢里的积水都成了冰，他发着高热，却只能裹着单衣蜷缩在角落，努力保留身上最后一点热意。
　　他梦到他将娘留下的最后一样东西塞给牢头：“大哥求求你想想办法，别让我去边塞成不成，大哥你是好人，求求你了。”
　　他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紧的皱着，间或手轻微的乱抓着什么，等他醒来以后，已经是半下午了。
　　丫鬟打水给他净脸，他洗完后略微清爽了一些，问道：“王爷呢？”
　　“王爷在西院马场里，说您醒了的话叫您过去找他。”
　　“知道了。”
　　楚岚到马场的时候，场内沙地上已经架起了棚子挡风，梁琊正坐在底下，手旁一水瓜果点心，见他过来招手道：“来。”
　　面前跪着的，正是上午说闲话的几人，浑身已经被抽的血迹斑斑，几人不断告饶，梁琊笑道：“我饶过你们没用啊，不痛快的又不是我，得楚岚愿意饶你们才行。”
　　那几人又转向楚岚拼命磕头，上午说楚岚就好这口的那个甚至伸手想去抱楚岚的脚，旁边护院用鞭子在中间狠狠一抽，他吓得一个激灵缩回手去，哀求道：“楚公子，不，楚大人，我上午实在是嘴欠，我嘴贱，我不知好歹，我贱地里打滚久了嘴巴臭的厉害。”
　　他拼命抽了自己十几个耳光又道：“大人您有大肚量，求求您饶了我们这些人，您别跟我们这些猪狗烂货计较，我保证以后管住我自己这张贱嘴。”
　　其他几人连连附和，不断磕头哀求，楚岚抿了抿唇道：“不然，就放了他们吧，几句话罢了，不至于要了他们性命。”
　　那几人听了连连磕头感谢，梁琊笑了几声道：“行，你说的算。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们几人这么多嘴多舌，舌头就不必留了。”
　　话音刚落，身旁侍卫抽刀在他们口中一搅，几人口中鲜血狂喷，在地上打滚哀嚎。
　　场上顿时弥散开一股血腥气，楚岚腿软了一下，梁琊正正接住了他抱在怀里，随手捡了旁边的葡萄入口，道：“今日刚送来的，还挺甜，要不要尝尝？”
　　那血腥味熏的楚岚几乎要吐出来，脸色又重新白了回去，他强忍住想吐的欲望，道：“谢过王爷，只是现下刚睡起，晚些再吃行吗？”
　　梁琊看了眼他脸色，叹了口气道：“罢了，没想到你见不得这些，以后不把这种事往你面前搁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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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