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407
裴清祀并未言语,手中剑锋一晃,已然朝眼前之人刺了出去。
五人交战于一处,从书房打到了院中,粼粼不绝的剑光瞬时将有些昏暗的院落都照亮了些。
侍从所言不虚,他们对裴清祀招式路数太过熟稔,已然在她抬手之时就预判到了她下一招会如何出招,再加之他们四人武艺也十分不俗,应对起来并不算太过吃力,一时间双方打得不相上下,一旁观战的裴衍之面上也露出了一丝冷笑。
终究是由我一手栽培而成,竟还妄想脱离我的掌控,当真是痴人说梦。
可他还未能得意太久,场中局势却忽然发生了转变。
裴清祀手中剑法一转,凌厉的剑光忽而如流水般连绵不绝地朝四周荡去,挑出的剑锋看似柔弱无力,可在触碰到迎来的兵刃时,却如海沸江翻般骤然于瞬间爆发出了无法抵挡的气势。
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
猝不及防的招式变换打得几名侍从措手不及,四人一时间连连败退,身上多处都被软剑割出了血口。
如此眼熟却久未现于世间的剑法令裴衍之目光一凝,“胜水剑法?!”
意识到不妙,他正待趁几人缠斗之时悄然离去,而方踏出书房,却立即被一柄黑剑逼退了回来。
戴着面具的青衣女子笑看着他,“裴家主要往何处去?”
裴衍之心下一沉,“是你!”
林箊漫不经心地放下剑,斜睨着他,“若不是清祀不让我插手此事,你以为你焉有命在?”
裴衍之面色沉冷地盯着眼前女子,一言未发,掩在袍袖下的手却微微抬了起来,一支闪着寒芒的利矢正在其中蓄势待发。
而下一刻,他抬起的手却被死死钳制住,林箊看着那枚藏在袖中的袖箭,不免失笑。
“裴家主与虞家关系交好,虞家主都未曾赠你些更加精妙的暗器么?”
裴衍之一动不动地看着她,阴沉的眼中忽然掠过了一丝冷笑。
“我倒要看看你能否活过今夜。”
“唰”
极细微的破风声响起,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自他另一手中射出,针尖隐泛幽光,一看便知是淬了毒。
透骨针!
林箊心中微惊,方要持剑将射来的银针打落,而却有一道剑影比她更快,泛着暗青色流光的软剑如游龙一般骤然自几丈外飞来,在银针刚从暗器中射出时已掠至了二人眼前,不偏不倚地将银针打飞,而后猛然刺入了裴衍之胸口。
“呃……”
尖锐的剧痛自身前传来,裴衍之踉跄着朝后退了几步,扶在一旁的书案上,低首看着穿透了自己整个身躯的软剑,缓缓抬起头来。
“你……竟真敢弑父!”
白衣女子一步步走近他眼前,一手握住软剑剑柄,毫不留情地将剑又抽了出来。
淋漓鲜血顷刻间如流水一般从伤口中涌出,剧烈的疼痛令裴衍之再也站不住身子,当即摇晃着跪倒了下去。
裴清祀略微垂目俯视着跪在自己眼前的人,话语声仍是那般淡漠。
“我不会让你轻易死去,当初我娘所经历过的苦痛,我要你百倍体会。”
她唤来玉尘,平静道:“看着他,他若晕过去了便拿水把他泼醒,待他死了就将他扔去乱葬岗,不必掩埋。”
侍从毫不犹豫地低首应下,“是,小姐。”
再看了地上男子一眼,裴清祀便同身旁人一并离开了书房。
东院的火势眼下已被控制住,点火本就只是为了调虎离山,因此十二兽门人并未在其他地方浇上猛火油,取而代之的是府中各处愈发嚣杂的打杀声。
震天的杀声与升腾的火光将整片夜色划破,裴清祀望着远处影影绰绰的光亮,静默许久,忽而问道:“你会觉得我行事残忍么?”
林箊摇了摇头,“我虽不了解事情原委,可倘若不是你,我今日不会还能站在此处,因此在我心中,清祀从来都不是残虐不仁之人。”
裴清祀安静地看着她,随即慢慢倾过身去,将头靠在了她肩上,低微的话语声呢喃般吐出。
“幸好有你。”
时隔十一年,当初的仇终于得报,可她心中却没有太多快意,她还记得母亲临终前曾说过让她不要被仇恨所蒙蔽,让她要做无瑕的玉雪,而她如今到底还是沾上了洗不清的鲜血,除却这身白衣,她已与无瑕二字相去甚远。
只是,幸好今日仍旧有人陪在她身旁,告诉她她并非残虐不仁之人,让她知晓即便她手中染血,也不会因此坠入无法挽回的深渊,这就已经足够。
跃动的火光朦胧地洒在二人周围,兵戈的交战声已渐渐减弱,白衣女子低垂着颈项静静地靠在身前人肩上,柔软的姿态流露出了一丝罕见的脆弱。
林箊任她靠着自己,犹豫片刻,轻声道:“今夜过后,夕曲上下定然都会知道裴衍之已死,你当真不需要我们陪同你一并处理后续事宜么?”
毕竟在外人眼中,今夜之事便是为了夺权而动手弑父的大逆不道之举,届时裴清祀定会受到多方讨伐,将要承担的压力也绝对不小。
裴清祀抬起头来,素来沉静的眸中漾起了一抹柔和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