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三人在原地又沉默站立了片刻,面色各异。听着楼中传来的筝筝琴音,楚月灵出言打破了这片沉寂。
“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
于是一行人便继续朝楼下走去。
行至柜台,楚月灵本待先行支付饭钱,却见管账的账房见到她们几人,恭敬地笑着一揖首。
“明月小姐已下了吩咐,几位姑娘往后再来春酲楼用膳不必支付任何银钱,楼中上下必当将几位姑娘照顾周到。”
楚月灵讶异地回首看了一眼林箊,见她思索之后微微颔首,便也不再纠结于此,笑道:“如此便多谢各位了。”
“姑娘说笑了,我们也只是听小姐吩咐而已。”
楚月灵点了点头:“代我们向关山小姐道谢。”
出了春酲楼,楼外市集已经冷清了不少,银色弯月也高悬于空中,夜色深沉,显然已近人定之时。
知无涯还没有晃过神来,略显稚嫩的容颜上挂着复杂情绪,两弯细眉似乎有些懊恼地撇着,最终迟疑地看了看林箊,轻叹一口气,却也只是朝二人简单地告别便径自离去了。剩下楚月灵与林箊漫步在银辉月色中,缓慢地朝舍馆走去。
不知行了多久,眼见舍馆越来越近,清逸温雅的女子忽然出言:“关山姑娘方才是在为你出头。”
林箊不觉诧异,颔首表示知晓:“我明了她的好意,只是终究并非同路之人,我也不能应允她的要求,故而只能装作不晓。”
楚月灵望着她的侧颜,启唇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略微思忖后,却终究没有说出来,只柔和一笑。
“此君心中自然有数,我也不欲多言。明日便是魁典,将在鹿梦坛举行,早些回去就寝吧,届时莫要误了时辰。”
“好,月灵也早些休息。”
二人微笑作别,便各自回寝舍中去了。
星子寥落,偶有夜鸟自天际划过,在银白月色中留下一抹惊鸿。窗棂外,几棵高大秋桐将树影打在房前屋后,待月色变更,那道阴翳便愈深起来。
深浓的黑暗中,一名身影单薄的女子站立在空无一物的旷阔空间里,她仰首望去,有紫色的零星光点于不知几许高的幽暗半空时隐时现。女子默然伫立,没有走动,也不曾出声,只直直地望向上方的幽渺星光。
一道硕大庞然的身影忽然出现在比幽紫星光还要高远的高处,身影只显露出半身,面色晦暗模糊不清,唯有一双殷红双目圆睁着,漠然俯视向渺如蝼蚁的女子身影。
惊骇与震撼如潮水般涌来,将女子大脑化作一片混沌。她张口欲喊,却发不出丝毫声响,拔腿欲跑,却使不出半分力气,于是只能木然地站在原地,任那悚人的威势把她压得喘不过气,直至昏死过去。
面容秀丽的女子忽然从榻上坐起身,将一旁正在整理衣襟的舍友惊了一惊。
“此君?你今日怎么这么早便醒了,莫非是因为——”女子调侃话语言犹未尽,瞥见她骇然不安模样,连忙停住口中话语,关切地走了过去,“怎么额上如此多汗?”
伴着关怀话语,她递了一块帕子过去,却在林箊伸手接过手帕时又低呼了一声,“你手背伤处又裂开了,还在渗血,可要去妙药坊包扎一下?”
林箊迟缓地垂眸看了一眼右手手背,鲜红的血色透过细布的层层包裹越沁越多,已然有了湿润之意,她眨了眨眼,才恍然回过神来,笑着向身旁女子摇了摇头,安抚道:“无事,只是犯了梦魇而已。”
方才惊醒她的梦境她已经记不清内容了,只是那阵慑人的目光与磅礴威压犹自让她心中有些惶惑不安,手上伤口也是梦中惊惧时紧握衾被以至于将原来的伤势崩裂造成。
“左右眼下尚早,不如去灵药坊换药重新包扎一下,毕竟你今日要参加魁典,总该稳妥些才好。”
听着曾砚秋的提议,林箊想了想,点头应允道:“好,我一会儿先去灵药坊,砚秋便自行去校厨用朝食吧,我很快就来。”
“如此也好,那我便先去了。”
伴随着轻巧的关门声,室内一时又安静下来。
林箊见舍友出门离去,先照旧盘腿静气运转了一圈内力,借以调神安心,而后梳洗妥当,略作考量后,从衣柜中选取校学发放的那套月白点星的武服换上,又自书桌上拿过先前君思齐托付给她的那卷轴册,才迎着晨光走出门去。
第16章
灵药坊位于校学的北面,离舍馆有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林箊为了避免耽误时辰走路的速度比之平时快了不少。
行了大约一刻钟过半,在拐过一道弯后,灵药坊便出现在她眼前,坊中司药似乎也才刚到不久,门口还有小僮正在洒扫。
林箊正待走近前去,眼角余光却遥遥瞥见另一条小道上有一名穿着青色衣裙的女子低首垂目消失在路尽头,女子容貌并不相熟,但依然给她一种熟悉之感。
“双手交叠,行步缓急有序,目不正视,身姿轻盈。”林箊若有所思地望着女子走远的身影,“是哪位世家子弟的侍女?”
她至今为止接触过并有所了解的世家中人也仅有关山明月一人,关山家的侍从虽然也尊卑有序,却总是带了一丝如同他们小姐一般的傲岸不群,而那名青衣侍女沉稳清灵,给人感觉与之前打过交道的日驭等人迥然不同,显然并非关山家中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