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鬼怪(6)8
不过最近岑深真的笑了许多,倒不是因为白谨枝讲故事的水平见长,而是他放下了心里的包袱,不再惦记着白谨枝那三两魂魄,也不再纠结走与留的问题,所以一身轻松,笑容虽淡,但美若仙郎,好吧,他本来就是仙郎。
白谨枝想筹办婚礼的事情,但每次都被岑深不冷不热地阻止,他一来不想抹黑白谨枝的名声,虽然男风在官贵阶层乃是常事,但还没有哪家权贵敢明目张胆地迎娶男子,有些事情私下里怎样都行,但只有一见光便会成为众矢之的,惨遭诟病。
二来他也知道照自己这样任性下去,不去物色要吸取魂魄,也不去强取豪夺那些暂时无家可归的野魂,他肯定会在天劫中灰飞烟灭,被天雷劈得连灰都不剩。如果成了亲,到时候让白谨枝抱着谁去哭呢?可不就成一个鳏夫了吗?还是一个让人指着脊梁骨骂的鳏夫!
所以岑深不会和白谨枝成亲,顶多就平日里多赏他几张笑脸,再让他自个一旁傻乐呵去。
一次次地受拒,白谨枝难免有些灰心丧气,他讲的故事渐渐的少了,而且留在宫中时间也多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皇帝望子成龙心切,还是太子自己比较喜欢这个太子少师,反正白谨枝留在宫中的时间越来越久,好几次都留宿在了东宫,第二日才回府。
耳边没有人聒噪,岑深觉得很是清净,但总感觉少了些什么。他有好几日没有笑了,一张冷冷清清的脸差点结上了霜。
不久之后,民间流行起一个传闻,说是风流倜傥的少师大人有了心上人,那人气质才华堪比名门闺秀,性情脾气堪比小家碧玉,相貌身段堪比天仙下凡,他见她的第一面便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她便是当今圣上的掌上明珠:永灵公主。
相传有一日,少师大人在给太子讲解史籍时,永灵公主突然走进了书房,与正滔滔不绝的少师大人四目相对,双方都一下子僵愣住了,可谓是一见倾心。两人一发而不可收拾,迅速坠入海河,缠缠绵绵,你侬我侬。而少师更借与太子讲书的理由留宿宫中,就为多看公主一眼。太子很看好他俩,更是有意撮合。意在将自己的老师捧上当今驸马爷的位置!
这些话传到岑深耳中,他浅浅一笑,并没有在意。因为他知道白谨枝并不是见异思迁之人,风流不过是他的表象,那些民间传闻不过是捕风捉影罢了,当不得真。
可是他不得不承认,白谨枝回府的时间越来越少,他以前是每天见他几次面,见得都烦,后来是一天一次,到现在,几天一次,见了面还说不上话。岑深本就是寡言少语的人,二人之间若要交谈全靠白谨枝一个人撑场子,如果连他都无话可说,那便只剩下一片沉默,现在二人在一起吃饭时,气氛安静得只能听到筷子和瓷碗相触的声音。
天气渐渐开始入冬,天变得灰蒙蒙的,像是铺着一层发了霉的棉花,寒风不留情面地刮着,肆虐在京城的大街小巷,卖红薯的小贩都裹上了厚而不均匀的棉布衣,东鼓一团,西凹一处,也不知里面塞的是棉花还是稻草。
就像感觉不到热一样,岑深也应该感觉不到冷,可是入冬以来,他渐渐感觉身子冰凉一片,好像全部内脏都被掏空,只剩下一个行尸走肉般的躯壳,被寒冷蹂.躏得瑟瑟发抖。
白谨枝没有让丫鬟送来冬日用的厚棉被和火盆,他最近太忙,总是留在宫中,所以难免会忘了这些琐事。
岑深裹紧了秋日用的薄毯,倚在床头懒懒地看着杂书,这些书他已经看了很多遍了,里面的很多故事其实白谨枝已经给他讲过,但他觉得又忘了些,便翻出来重新温习。
昏昏欲睡之际,房中突然飞进来一只花鸟,岑深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见一个毛头小孩站在他面前。
“星君,”小孩见了他便急切地叫起来,走到他床前道,“星君,明日就是天劫了,我今日飞到凌霄宝殿,化作了殿前的一只金鸟,听见了玉帝传达给雷霆的旨意,明日便降劫,实乃百年难得一遇的大劫。星君,您准备妥当了吗?”
知道天劫会来,但不想来得如此之快,岑深坐起来,不置可否道:“难为你还记挂着,你是天上的小仙童吧,以前是在我天权宫当差吗?”
小孩摇头道:“不是……说起来可能您都不记得了,我是您宫殿前那棵桂花树上的斑雀,经常停在您的院落里梳理羽毛。”
岑深记了起来,笑道:“我记得,还记得蓝望雀经常望着你发呆。”
斑雀听见那个名字就感到一阵毛骨悚然,“那只臭狐狸一直想吃我,还好星君您每次都阻止了,把他抱进殿里,不然我早被他吃得连毛都不剩了!”
岑深神色有些凄凉,问道:“我离开之后,他有回过天权宫吗?”
斑雀摇了摇头,“那个没有良心的臭狐狸肯定不知道到哪里去快活了,您是为了他才被贬下凡的,他倒好,拍拍屁股便走人,都不回来看一眼!”
岑深打断了他,声音有些有气无力,可能实在是受不了这天寒地冻,连嗓音都颤抖起来,“好斑雀,话也不能这么说,我贬下凡完全是我自己的原因,和他无干系,他也不知道我下凡的事情,不能怪他。好了,今日劳烦你下来知会我天劫的事,不用担心我的,我可以应付过去,你快回天庭吧,天劫不长眼,容易误伤你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