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206
广播开始催促,闻惜已经在过道里站了很久,一如那年冬天那般面带不舍地看着方嘉禾。
当时方嘉禾在人群里吻了她,如今却要为了避嫌连和她抱一抱都不能太过亲密,得在闻惜的同事和领导面前装装样子。方嘉禾笑了起来,用口型远远地对闻惜说:“去吧,我等你回来。”
闻惜展颜欢笑,再一次冲她挥起了手,同样用口型说了句什么。方嘉禾愣了愣,朝前走了几步,抓紧时间给闻惜拨了个电话过去,问她:“你刚才说了什么?”
闻惜笑得惬意,语气非常温柔:“我刚才说,我爱你啊。”
方嘉禾一下就乱了呼吸,停顿了两秒钟才道:“再说一遍。”
闻惜于是拔高音量,认认真真地说:“方嘉禾,我爱你。”
方嘉禾几乎要热泪盈眶,但她忍住了,她按捺着内心的汹涌澎湃,无比虔诚地说:“小游,我也爱你,我这辈子只爱你。”
闻惜倒退着,就那样遥遥地注视着她,一步一步走远了。直到两个人的视线都被遮挡,再也看不见对方,闻惜才轻言细语地挂了电话,流露出淡淡的笑意。
上了飞机,两位领导坐一起,翻译部随行的两个翻译和另外两名助理也分别并肩坐下,闻惜是单出来的那一个,身边是位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这正是她想要的,进入代宇工作的这几年,闻惜一向和同事们保持着距离,除了成韵,她基本不和别人过多亲近。
很快,航班出发,飞机开始起飞,乘客们在颠簸中离地面越来越远,渐渐攀上高空。沛阳市直飞马德里要花费十三个小时左右的时间,闻惜把空乘发放的薄毯盖好,戴上耳机听歌,准备在睡眠中度过这一段漫长的航程。
舒缓的音乐流连在耳畔,不知何时有醇厚动听的女声开始唱道:“回头再看微微灯光,无止境寂寥不安,藏身于无人机舱,心跟你道晚安……”[1]
她缓缓睁开了眼,窗外阳光和煦,浮云堆聚,城市已在远行中化作一片模糊的轮廓和朦胧的剪影。
但她知道,方嘉禾还在那里,她一定还没离去。
四年的那一天,方嘉禾坐在前往越南的夜机上时,会是怎样一种心情?
——闻惜这么想着,便在歌声中重新闭上了双眼,慢慢熟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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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个小时后,飞机抵达巴拉哈斯机场,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异国目的地。即便是在最冷的一月,马德里也比沛阳市要温暖得多,大街上基本没人会穿羽绒服,更不提外面还是阳光明媚、微风涌动的舒适天气。
总部早已派了人来接机,双方寒暄谈笑一番,便又坐上车去了酒店,先行休息。到了夜里,几个中国领导们组织了一场饭局,为他们接风洗尘,席间没有外国人,闻惜落了个清闲,一顿饭吃得很是自在,到了第二天才正式投入到工作当中去。
前两日都是例行公事的会见与对谈,乏善可陈,后面几日便开始了双方的交流与汇报。旧的一年过去了,新的一年又来了,去年的工作需要总结,今年的工作也需要着重安排,一场场会议开下来,闻惜说得口干舌燥,鲜少有休息的时候。带来的两个新人经验不足,多数时间都只是跟在后面看着,不常插话,整个翻译的重心便都落在了闻惜头上。一整天下来,她喝的水比平日里要多得多。
这还不算完,除却工作,难得来一趟西班牙,领导们自然是要四处走一走逛一逛的。类似这样的出差,不论翻译还是助理,都没有确切的下班时间,全得围着领导打转,二十四小时待命。
闻惜来过几次马德里,在总部同事的帮助下,倒也能算得上个半吊子导游,好在两个新人也都很上心,知道该替她分担一些,闻惜这趟出差才不至于累到人仰马翻的地步。
元旦节只有三天的假,方嘉禾在家里待了这三天,很快也开始回到公司上班。由于马德里与国内有六个小时的时差,闻惜又时刻都在忙,所以方嘉禾也掐不准什么时候才能找她,电话没得打,那就只能用微信联络。
西班牙四季如春,是出了名的旅游胜地,比起炎热的古巴,这里显然更适合度假。闻惜拍了很多照片发给方嘉禾,给她发语音说:“虽然累是累了点,但还是挺高兴的,你要是跟我一起来就好了。”
方嘉禾笑着说:“我在挪威看雪山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尽管工作忙碌,异国的风景又如此令人感到新鲜,但闻惜还是有些静不下心来。出国前她和方嘉禾在机场咖啡厅里的谈话,一直横亘在她心中无法忘却,要不要回古巴过年,则就成了一个让闻惜纠结不堪的问题。
她跟方嘉禾提起这事,表示自己实在做不到忽略,方嘉禾也就提议道:“要不你给阿姨打个电话吧,你们也是时候该谈谈心了。”
于是两三天过去,工作进入到了尾声,闻惜总算得了空闲,便计算着时差心怀忐忑地给妈妈拨了通电话。
这通电话接得比她预想中的要快,当妈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闻惜反倒有些不知所措,只能东拉西扯地说了好些没有意义的话,最后还是妈妈主动问她:“你这几年很少给我打电话,今天说了这么多,该不会就只是想找我闲聊吧?”
闻惜被她这话问得有点沉重,闷闷不乐道:“你是我妈,我是你女儿,除了正事,我难道就不能给你打电话闲聊吗?”她说完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再说你也没给我打过电话啊,你都不想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