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并非十二而是“0”,或许在某种意义上也将与这重含义有所交叉。266
在那往昔的记忆之中,他似乎也在为了那个身影不停地尝试着作画。和他画在纸上的不同,那些画作大多是被留在文字中间, 被留在砂砾、青草、河水、云朵、夜空之中, 与其说是画“一个人”,不如说是画对方给自己的感受。
和门罗相同的则是始终达不到“正确”的情绪。
它憧憬那样的情绪, 正因它无法理解。
在这段记忆的最后, “他”站在一片漆黑的地方,脚下是倒映着漫无边际的黑夜的水面,而对面则是一个人形。
那人穿着长袍, 双手从衣袍中伸出, 交叉着放在身前。这是略带拘谨和防备的动作,并不自然。而那人的神情却是一种从容的笑意,仿佛欢迎他的到来。
“你改变主意了?”对方问道。
塔的声音有些沙哑, 不算好听:“是,我有一直想要的东西。你所给予的‘循环’我并不需要,那吸引不了我。”
“有选择有时候比没有选择更让人难以忍受。”那人笑着说道,“我完全能理解你……所以, 你是想索要其他的?”
“对。”塔应道, “我要你关于情感的‘权柄’。作为交换, 我将你想要的平衡与裁定交付于你。”
对面人的嘴角渐渐压了下去, 他神色的眼瞳中情绪迅速变换着,最后却停留在意料之中:“那对你来说不是好事。”
“没有事情会是好事。”塔答道,“我是悔恨的源头,我将会一直悔恨下去,这意味着我无论选择那条路都是如此。”
“一种悔恨或许比另一种会好受。”
“没有悔恨会好受,你不是也没有决定的权利吗?”塔笑了出来,“我们都一样……都一样的,倘若完全不,或是完全是,那都将会好受得多。而你比我要难受,你不该……”
“不该太像人?”那人也跟着笑了起来,“我可不记得以前同你争执过这些。不提我的事,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我可以给你,但我想即便给了你,你得到之后的展现依旧不同。”
他再次确认道:“你确定吗?”
“我确定。”塔坚定地答道。
那人又笑了一下,笑容在门罗看来怎样都有种悲悯蕴含其中。
他们没有一方说错,塔依旧在悔恨,直到现在依旧如此。
门罗在意的却并非是两人之间的对话,他看着身前人的脸庞,好像第一次看清一个人的脸,第一次与某人这样对视着。
他的眼瞳是一种极深沉的蓝,混杂着与他发色相同的黑,在偶尔闪着光时就像是夜空,带着些安抚人心的宁静。可真安抚到人的并非那份宁静,而是其中的某种情绪。
这样的情绪门罗见过类似的,他曾经在某个匣子之中见到过,那份不会投注于自己的目光。
忽然之间,他明白过来什么。
一切都好像被线所牵引着,一段故事结束往往带来的并不是崭新的生机,而是另一个类似的故事的循环。他身处于其中,他也将成为其中的一部分。
关键的片段解释了门罗所在意的一切,而就在他知晓了这段过往之后,真正的“读取”才算作开始。
“规则”与“秩序”被覆写,最先感受到其中影响的莫过于“塔众”与“审判团”。
塔众四处寻找着塔本身,尝试分一杯羹。而审判团则是迅速将消息传回自己所属的执笔者或司星者手中,可除了少数以外,他们大部分都早已知晓天之上的动荡。
更替已然开始。
克拉丽莎将箭矢送上天空,无数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而下。
冷得让人止不住寒颤的温度却对她和她的军队没有任何影响,他们披着风雪而来,自当披着风雪战斗。
过冷的温度让一些热武器极易出现故障,两军的交战也从热武器暂时变更为冷兵器。克拉丽莎收回弓箭后却依旧注视着天空。
随着晨光破晓,天光乍漏,遥远的边界之上却不见了那颗曾经一直指引着他们的“晨星”。
她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随从前来呼唤着她的名字,等待她的示意,她才转过头随着军队骑马向下奔去。
逐夜狼是孤狼,他们未尝不是孤军。
就算知晓给予她指令的司星者此时凶多吉少,她也依旧将随着她的军队战斗到最后一刻。
随着塞纳里奥的军队愈发突入,伊西斯的皇城早已乱作一团。克拉丽莎带领的军队再行进三十里便能抵达他们的“心脏”,有权有势之人早已收拾好了行李准备撤离。
艾达跟随在瑞恩的身后,步履急促地行进在走廊,她追着人低声说道:“这可不是个好主意,殿下。坐一天的皇帝那算不上皇帝,哪怕安布罗斯此时将皇位拱手相让您也应当再……”
“皇位是其次的,我只需要一个机会。”瑞恩抬了下手,示意人不用再多劝阻,“我要复仇,留给他逃跑的时间不多。”
“殿下,您得为……”
“好了,艾达,你的担忧我都清楚,但这件事听我的。”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女仆长,“我不是之前任性的瑞恩了……我带来的人呢?”
艾达叹了口气,知道已经无法劝阻瑞恩去冒这个险:“至少您应该用我们的人来执行计划。”
“你猜安布罗斯知不知道我们的人究竟是谁?”瑞恩问道。
艾达哑然,她低下头跟随在瑞恩身后,直到对方推开一扇厚重的门,进到当初他再度被“生产”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