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埃米特再次看向了视野边缘。
这一次,他朝着那个方向伸出了手。
他已经忘记为什么对方会以这样的模式出现在他面前,可他还记得最开始他所见到的景象。
上覆繁杂花纹的拆信刀正悬挂于他的头顶。
而此时,他伸出手,在虚空之中握住了一柄一致的拆信刀。
此刻,一切“理解”瓦解,他所认知的世界再度重塑。
作者有话说:
注:柏拉图年,天文学概念,也就是指两万五千年的周期,经过这个周期之后所有星辰会复归原位。
第146章
埃米特以前没有考虑过, 为何眼前的一切会以方块的模式构建,但现在再来考虑这些显然也已经太迟。倘若要知晓曾经认知的来源,他必须得回归早于循环之外的原初, 可他已经放弃了这件事。
他有思考过很多事, 包括刚才在于镜中倒影进行的对话也是如此。
最了解自己的应当是自己。
毫无疑问, 这是一个被安排好了的发展, 他丝毫不怀疑,当他记起来一切时新的循环又将开始。
埃米特收回了手,他手里只有一把拆信刀。就像曾经有人送给他的那把一样, 对于成年人来说过于精致小巧的器物, 上面的图腾又充斥着一种原始的野性。
他于蛇形对视,仿佛与另一个自己在对视。
视野边缘空无一物, 先前所认知的一切就像是一个幻想, 他所拥有的从始至终就是这如同权柄一般的象征。而那些物品,他认为自己将那变成了卡片存放,现实却只是将其随身携带了而已。
那本皱皱巴巴的书就依附在他的左手手臂上, 像是要融入他的皮肤里, 从内到外将这具身体化为它的一部分,将这具身体也变成书页。
埃米特用拆信刀抵在他自己的手臂上。
他可以“平衡”也可以“重启”,看上去似乎拥有强大的能力, 可仔细想想受限也很多。“平衡”的交换意味着将要付出代价,“重启”则意味着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付诸一炬。其他与之有关“混沌”则呈现出一种模糊性,预示着他需要维持目前的混乱,也可能是预示着他将一直处于如此。
他还是和梦里一样, 或许他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将一切事情简单化, 不要考虑那么复杂。
埃米特就坐在床上, 面不改色, 仿佛对这样的事习以为常。他用力,以拆信刀并不锋利的刀刃将那本书从手臂上挖了出来。
血肉撕裂和书页被撕碎发出的声响没有任何区别,唯一有所差别的只是他能感受到痛觉。
他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完全没有理会手臂上一大片空缺,以及并未因纸页化而停止流淌而出的液体。埃米特将书按在床上,单手翻阅检查着这本书。
得益于夜视的能力,这本书的一切在他眼前分毫毕现,书脊上的文字已模糊地看不清原型,甚至让人怀疑这上面是否曾经有过文字,封皮上则有新鲜的血色扭曲着构成了一个方块结构的字符。
埃米特没有研究过这类文字,但他却能感觉到熟悉,甚至有种他自己也能书写的感觉。
他摸了摸那个红色的字符,指腹下传来的触感却不止是那字符轨迹本身,在其下还有另一串弯曲的字母。以视觉很难看清,埃米特沉吟片刻,闭上眼只用自己的手指去感受。
这串字母是他认识的类型,而连在一起……则是一个名字:“伦洛特·切尔西斯特”。
紧随这个名字闯入埃米特脑海的则是那天他们之间的对话,伦洛特脸上沟壑纵横,眼神却和刚刚开始识字的孩子没什么区别,充斥着一种空白和隐匿于空白之下的困惑。
“人会变成书吗?”
那时候的一个问题在此刻得到了解答。会的,至少他自己就已经成为了一本书。
埃米特深吸了一口气,将这本书翻开。和封皮的褶皱不同,扉页到前面一小段都是崭新的纸张,一点潮湿的水汽都没有。
扉页上以手写体写着一行文字:“我寻找自己的真实面貌,世界形成之前它已形成。”
这行文字是他所认识的文字写就,可每一个单词都让埃米特陷入看当初那些卡片时的感受。
一个启示,一个预言……或者,这就是某个存在一生的课题。
他向后翻了一页,第二页开始则直接进入了一个故事当中。
“一八七六年十二月末尾,无形的手将一个婴儿送到了一对贫贱的夫妻手中。这对姓为沃德的夫妻姓氏普通却又有着某种预兆,使之成为一切的起因。沃德夫妇中的一人很快因为意外死去,独留的那位则依靠着妻子死亡讹下了一小笔钱,他准备抛弃自己来之不易的孩子去重获新生,可要真正做到谋害一条生命绝非易事,于是这项计划便被短暂地搁置过。直到一个孩子应当会说话和会走路的时间时,他这可怜的孩子依旧没有多大动静,男人粗鲁地骂着鄙夷的词语,一走了之。十二天后,在叙洛西部,和伊西斯交界附近的科特斯纳峡谷路上,一位黑头发的男性死于头部受创的大出血,见证他死亡的只有天上等待食物的秃鹫。
接下来接手沃德的是一个染了病的流妓,她没有名字,或者说她没有她认可的名字。她从遥远的安多哈尔来到叙洛,可能是偷渡,也可能是作为某人的情妇,但无论最初的起因是因为任何,当她遇到这个孩子的时候,她只是一个还活着的生物。被某些人当做工具,也被某些人肆意鄙夷,想取得作为‘人’的尊严成了难事。她接手了这个孩子,又带着他四处出卖身体,用来养活他们彼此,进而从一个话都不会说的孩子身上汲取为数不多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