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里昂领主？哈哈哈，其实我说的是老领主，老领主现任领主大人的老丈人。现任的里昂领主不爱吃点心，我印象中他只在儿子生日的时候，会来买一些糕点回去，而且他不喜欢甜甜圈。”
　　“是吗？”
　　“他买过一次甜甜圈，那是许多年前了……”老人眯缝着眼，回忆起从前，“后来就再也没买过。”
　　“也是买给儿子吗？”
　　“不，那时候里昂领主还没有结婚呢，也许他不喜欢我们家点心的味道，吃了一次就不愿再吃了。”
　　“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吧？”
　　“是啊，有……十多年了吧。”
　　希子沉默了一会儿，转移开话题。
　　她同艾玛一家相谈甚欢，夜里才起身离席，道别的时候，她见外头营地上灯火通明，有骑士们值岗，便谢绝了主人家陪同她回帐篷的好意，问了路，便独自离开了。
　　艾玛很好客地请她吃了许多点心，她现在觉得好撑，想要先在河谷散散步，消食后再回帐篷里睡觉。
　　她走到细窄的心水河边，沿河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走着走着，不知过了多久，星月的力量变得旺盛，河谷里安宁又平和。希子又看到了那棵山毛榉树。
　　树边站立着一个高瘦美丽的女人，穿着希子见过的那条蓝色绣金丝的纱裙。
　　她的头发是浅金色，又长又顺滑地坠下，发顶戴有挂着小坠子的银发饰。一双又尖又白的耳朵耸立着，从发丝中悄然露出来。
　　第46章
　　希子觉得自己见到了女精灵。
　　她就站在那棵巨大的山毛榉树后面，月色从她的肩头倾泻而下，照在她雪白的赤足上。
　　听到动静，她水蓝的瞳孔微动，转向希子。
　　希子不免紧张地咽口水。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见到精灵这种传说中的生灵。
　　“你好。”希子很轻声地打招呼。
　　对方颔首回礼道：“你好。”
　　精灵的脸异常美丽，但不知为何，希子总感觉无法形容这种美，连那些浅金色的发丝贴着脸颊时，都显得格外朦胧。
　　她的声音悦耳动听，又像隔着很远的距离。
　　希子又说：“我叫希子，是个苦修的魔女，从南部海边来，经过这里，要到北方的榆木城去。”
　　精灵微微笑了一下，嘴角上扬的弧度很小，几乎难以察觉。
　　她说：“我叫卡特琳娜。”
　　“哇！”
　　希子忍不住惊呼出声。
　　精灵一族有不止一个“卡特琳娜”，这是上古传下来的古老名字，有着特殊的血统。但凡叫这个名字的，出身都很高贵。
　　精灵从树后面走出来，希子注意到她蓝盈盈的眼中流露出哀戚。
　　“这棵树很喜欢你。”她对希子说。
　　希子转而去看了古树一眼。
　　起初，她听到一种恒远悠长的声音，像从远古时代传来的一声叹息。后来古树又抖落了一些枯树叶，发出舒适轻快的声音。
　　精灵卡特琳娜说：“魔女，你可以过来摸一摸这棵树的老树皮，它会带给你好运。”
　　希子听话地走了过去，轻轻抚摸老山毛榉树又皱又粗糙的树皮。
　　那触感发凉，像是一下子触及了雨林的中心。
　　希子再一次听到老树的声音，它拖着长长的调子，像在唱一支歌。
　　“你在学习秩序吗？小女孩？”
　　希子愣了一下，诚实地说：“没有，我没有在学习秩序，我只是在苦修。”
　　“哈……哈……哈……”
　　老树慢吞吞地笑了一会儿，又道：“可你在思考时空的命题呢。”
　　“有吗？”
　　希子疑惑地抬起半边眼皮子，想了又想，不觉得自己考虑过这样高深的事情。
　　但老树却只是笑她，听上去就像一个长者笑话幼童因稚嫩而产生的喜剧色彩，带着愉悦而包容的情谊。
　　“树先生，那什么是时空呢？”希子问。
　　老树道：“不急，你苦修的路途就通往最终的答案。等你亲眼见到了时空，就自然明白那是什么了。”
　　“哦……”希子有点迷茫又失望地应道。
　　她又摸了摸树皮，把老树摸得痒痒，又吃力地笑起来。
　　不过很快，精灵拦住了她。
　　卡特琳娜说：“你看起来有点累。”
　　希子原本没觉得累，但被她这样一提，顿时觉得自己真的很累了。她想起在白垩旅店的最后一晚也没有睡好，昨晚在山里也几乎没合过眼，一下子就疲倦得眼睛发晕，眼皮沉沉想要合上。
　　卡特琳娜道：“坐下睡一觉吧，在这里，树能给你幸运，我可以为你祝祷，还有永恒平等的月亮和星辰，它们都会照亮你的梦。”
　　希子便迷迷糊糊地坐了下来。
　　她的魔杖悬在半空中，顶端的红宝石发出火星子似的闪光。希子盯着火星看了会儿，眼皮子也变得越来越沉。
　　意识沉入迷雾中，只剩下山毛榉树向天空伸展枝叶的样子。
　　也许是真的累了，也许是精灵和古树的庇护，这一夜希子睡了很好的一觉，醒来天方亮，河谷里的鸟儿唱起轻快的曲子，一只有着金属色泽翅膀的飞虫急匆匆飞过希子耳边，穿越大树横生的树冠，不知扎进了哪道缝隙里。
　　希子眨了眨眼睛，才想起自己睡在大树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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