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沈沨变了
沈沨一身靛蓝长袍,金簪束发,跟随王善进了紫和宫内殿,向高座上的祁承叩头请安:“草民沈沨,叩问陛下圣躬金安。”
祁承听出了沈沨的自称,暗暗纠正道:“朕安,沈卿请起。”
“谢陛下。”沈沨起身垂首肃立,丝毫没有忘记规矩。
祁承将左右屏退,捏着手中的诏书无奈道:“你托文逸送上来的诏书朕已经看了。你是真的要将尤家赶尽杀绝吗?”
“尤家虽然式微,但如此盘根错节,与朝中、郸州、晟州乃至悯平君皆有联系,若此时抄家灭门,他们背后势力以此兴事,朝局恐怕会有动荡。”
祁承话音一转:“且你其中证据一些编撰极力做真,但矫枉过正,若被有心人发现奏请重审,你自己与文逸或皆可定罪。”
“这份文书,是草民一手所写,与文大人无关。日后若追责,草民也一力承担。”沈沨抬首向祁承看去。
祁承与沈沨对视许久,叹了口气:“沈沨,你丧父大哀朕可以理解,但是,如今真的不是好时候。”
“草民斗胆反问,那依陛下所言,何时才为好时候?”沈沨平视祁承。
“草民的文书中固有编撰之罪,然只凭真证亦然可判尤家灭门死罪,若陛下首肯,草民可以修缮文书。”
“沈沨。”祁承的眉拧起来,眼睛也眯了起来,“你要与天子作对吗?你不要命了吗?”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攀诬之冤草民也不打算再忍下去。”沈沨说得铿锵有力。
“且尤翰庭毒杀章小公子证据确凿,章大人业已知晓,因为怕潘家发作一直瞒着家里的潘大娘子。章大人如此苦心,陛下不打算给章家一个交代,是打算让章家寒心吗?”
“放肆!”祁承低声呵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草民在赌。”沈沨丝毫没有畏惧之意,“草民在赌,赌陛下不会为了堵草民的嘴而拿草民家眷威胁草民,赌陛下会秉公处置尤家,赌陛下会为冤魂还公道,赌陛下会为朝堂正清源,赌陛下会为天下肃清明。”
沈沨与祁承针锋相对,让祁承微微一愣。
“草民失亲父;凤家罹难。陛下与草民是一样的。草民斗胆问陛下,若陷害凤家的凶手站在陛下面前,陛下会如何?”沈沨第一次在绝对的权利面前如此咄咄逼人。
祁承看着沈沨的眼神渐渐失神,许久失了魂魄一般叹了口气,无奈挥手:“你下去吧。”
第二日,沈沨还未赶回郸州,路上便听到了祁承昭告天下,尤家通敌叛国、勾结朋党、杀人害命、污蔑谋害朝官等种种重罪,数罪并罚,判尤家抄家灭门,夷三族,尤家诸人皆押入天牢,秋后问斩。
沈沨稍稍舒了口气,赶到泰明后,去祭拜了沈霖的墓。
天阴阴沉沉的,下着小雨,沈沨命江流与江川候远些,跪在沈霖墓前说了许多,直到一身衣衫全都湿透了,才磕了头起身回府。
钟岄已经听说了尤家的事,见沈沨回来,忙让常欢去拿巾帕,自己迎了上去:“你这些日子受苦了。”
沈沨失魂落魄地苦涩一笑,没有多言:“你也是。”
钟岄为其倒了杯茶,又接过常欢递来的帕子,给沈沨擦着雨水:“刚赶完路,坐下喝口茶水歇歇。我已命人去给你烧水了,一会儿洗洗早些歇息。”
“我如今,是不是格外嗜血可怕,与你印象中的我大相径庭?”沈沨自嘲问道,“你对我所做的事,是否失望了?”
钟岄闻言一愣,抬起头仔细端详沈沨一番,笑着握住了沈沨的手:“为父报仇,为枉死亡魂讨公道,此乃天经地义,我何来失望?”
沈沨的凉透了的心终于暖了一些,眼圈又一次红了起来:“多谢。”
第87章 沈沨变了
一
尤家处斩是在秋后,在此之前,尤翰庭与尤树臣拜阶泣血,痛陈忠心,求重审此案以证清白。
朝中有些官员或是与尤家有私交,亦或是与章家交恶,再或是为了标新立异让今上瞧见自己,也为尤家说过话,求圣意转圜,但祁承都一一否了。
祁承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一次次重用章家与文逸,以一种强硬的手段压下了朝中的异声。
朝中人不傻,惯会见风使舵,见今上有意偏袒,都渐渐闭了嘴。
尤家孤立难援,满门入狱,包括尤树臣与尤翰庭,数罪并罚。
虽然他们在处斩之前散尽家财只求转机,一直有或大或小的插曲,但祁承不点头,尤家最后的结果可谓是必死无疑。
祁承下旨,命章琰做监斩官,处斩时,沈沨与钟岄回王都去看了。
尤树晋、尤树臣满门老小,颤颤巍巍跪在刑台上。
章琰一身紫色官袍,头戴七玉乌纱帽,眼神凛冽,将令牌丢了出去:“时辰已到,行刑!”
几个刽子手上前将几人身后绑着的牌子拿下,手起刀落,鲜血染红了刑台。
场面血腥,钟岄一时不忍,别过头去,正巧看到沈沨神色淡漠,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台子上的殷红。
沈沨回过神来,揽住钟岄悄悄退出了人群。
两人上了马车后,钟岄握住了沈沨的手:“如今,之前的事也算是有了个了断。”
沈沨点头,未作多言。
车内的氛围又冷了下来,钟岄轻松道:“前几日我陪着婆母去城郊,见泰民西郊的地荒了许久,打算把那儿盘下来种些粮食蔬果,建个仁义粥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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