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京察62
“大人知我,孤山不孤。”梁检让他入座,二人寒暄两句便进了正题。
“下官不知殿下此次京察需要何种效果。”黄蒲问道。
他和岳修民都是黄鼠狼成精,不用放屁都能闻到对方的味儿,勾兑一番自然知道目标所指,但度量和时间的配合自然要问过始作俑者梁检。
“我已派出沈九娘、胡未迟,分两路聚集北南两地巨室商贾进京协商期引之事,不日入京。在此之前,我希望大人立刻展开京察,声势要大,动作要小,确保筹集粮饷之事廷议期间,这帮碎嘴子不会掀风倒浪。”
久经考验的黄大人,常年奋战在与言官肉搏的第一线,心下了然,“外官降职,京官罚钱。”
梁检喝了口热茶,饶有兴致地示意他讲讲此中玄机。
黄蒲道:“殿下有所不知,外官富、京官穷,外官多有本地豪绅、地主孝敬,也多少借官职做些生意,更有甚者抽税负、昧粮饷,所以,外官不看俸禄看官职捞油水。京官就不同了,都察院那群老酸菜梆子,除了俸禄没有其他油水,穷得叮当乱响。朝廷近年银钱紧张,有时会给官员以物抵俸,您去西街市看看,做小买卖的大人们不少。俗话说英雄折腰为斗米,京官罚钱就闭嘴。”
梁检的手指摩挲着茶盏上的花纹,若有所思,静默片刻才说道:“各地田税多以出产物上交不是办法,国库收不上银子不说,标准不一、存储处置皆不便,不是烂在库里就是随意浪费了。”
黄蒲没想他能跳到田税上,愣神一下忙劝道:“殿下啊,这可是个烫手山芋,您不能才砸簪缨家饭碗,就动外官家锅灶啊。”
梁检笑了,瞳色却是冰冷的,“黄大人放心,我不会上赶着作死,不过此次筹集粮饷机会难得……”
他话未说完,黄蒲就起了一背鸡皮疙瘩,木邦之事起因怕不简单,他刚见岳修民,听他言语中有意从龙,难道殿下真有此意?直觉告诉他梁检不是这样的人,否则早在山西就可设局坑死太子,而不是帮太子除了宣王。
但三告投杼,宣王废了,太子又是个草包,旧势力被皇上撸去了大半,此时平静的朝堂看似党争平息,其实暗潮涌动,新旧世家暗中比力。殿下要卓乎不群的干事根本不可能,不知会被这股暗流带往何处。
梁检似乎察觉他的担心,“黄大人,前路多舛,未知之苦、无诉之忧,你我但求俯仰天地无愧于心。”
黄蒲听此言,瞿然而惊,连忙正身回道:“下官定办好京察事宜,不负殿下嘱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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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后站着临江郡王和内阁次辅的黄大人,虽然只是个六品芝麻主事,却拉开了京察腥风血雨的大幕。
起初参黄蒲、岳修民的折子如雪片,铺天盖地糊了内阁大人们一头一脸,差点把陈阁老给砸趴下。好在岳修民是个胆壮心黑的主,统统留中不发并誊抄永宁帝。
永宁帝被这帮老疯狗追着咬了满脸牙印,一看跟内阁干起来了,兴奋地手舞足蹈,大笔一挥交由内阁全权处理,自己一边往丹炉里塞奏章,一边喝小酒就仙丹,少说年轻了二十岁。
黄大人不愧是掌刑狱出身的,下手那叫一个稳准狠,第一个被他免职踹回家种红薯的是刑部河南清吏司主事,他表弟;第二个被降职地方处理的是都察院监察御史黄磬,他远侄;第三个被降职的是工科右给事中,这位是他亲舅舅。
料理完自家亲戚,黄大人搓搓手,准备给浅水池里的二百多位王八挨个放血。
京官们,特别是都察院二百多七品疯狗监察御史,这才反应过来,此次京察,黄蒲不是来走过场的,这老王八蛋是来玩命的!
黄大人这厢舍命激情炸粪坑,梁检那边西北行贾和江南巨室,在沈九娘和胡未迟的带领下,低调顺利地进了京城。
京郊“兰雪”茗铺,夏可避暑品茗,冬可烫酒赏雪,风雅四季。
梁检在此约见南北巨贾的代表,他心中还是有数的,以往“期引”被勋贵把持,巨贾们都是溢价从他们手中取得,不但得拉关系攀亲戚,还得被狠狠刮一层油水,士农工商,商为末流,再多钱都难换一个脸面。
此次临江郡王代表朝廷,里面儿皆给,光明正大地做皇商,哪家不欢喜激动,简直是北边的嫌马慢,南边的嫌船缓,恨不能拿火铳把自己炸到京城来。
“期引分配的奏章已通传六部,上达内阁,皇上和内阁大人们都十分重视,派我与诸位老板协商一二,拟个章法出来。”梁检开门见山,具体内容沈九娘和胡未迟已早向八大家交代清楚。
“行贾之人不懂朝廷规矩,又是为国筹集粮饷,我等但听殿下差遣。”沈九娘地敛衽而拜,不紧不慢地说道。
“沈娘子所说正是我等所求,殿下您只管吩咐就是。”东南巨室安氏嫡长子安赞文代表南贾附和说道。
知情识趣真是好品质,梁检浅笑,“各位皆是义商,朝廷自不会怠慢,期引为五年,存三展二。以三年为存期,若到时国库充裕,则由户部向诸位回收剩余二年的引子,若到时不回收,诸位可到户部以存期换取展期二年的引子。”
这手活儿玩的有点花,等于是借了五年的钱,只给了三年的引子,三年后再还欠的钱,郡王殿下这买卖做得可不白。
在座的南北各二位代表,包括沈九娘和胡未迟窃窃私语一阵,对于他们来说,期限当然是越长越好。但长了也有长的难处,皇上已经六十多了,上个朝会都能累掉半条命,这位到时候一躺,新君还能认期引吗?所以,梁检提出的期限具有实施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