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黄雀37
胡未迟先给梁检下了解毒的方子,叫来药童去抓药,等一会自己亲自去煎。
“胡先生请坐。”叶翀叫亲兵给二人重新上了茶,心中阴霾破开个清亮的口子,虽是一夜未合眼,人倒精神起来。
“胡先生能否告知在下,殿下究竟中的是什么毒,如何中的?那些信笺我们所有人都碰过,为何单单就殿下会中毒?”叶翀开门见山直白地问道。
胡未迟当了一天一夜的睁眼瞎,世子和殿下的关系怕是不简单,之前忙着救命,没工夫细想,现在一回味,只想回到陡泉山给自己个大嘴巴子,叫你玉牌投机!哎,知道太多死得早啊。
“世子,殿下身上的金蝉香可是近日味道渐浓?而殿下根本没有用熏香和香囊,那只有一个解释,殿下自身便带有金蝉香。”胡未迟喝了口茶,“草民听外祖说过一种前朝后宫用的毒,名唤金蝉,中毒者身带异香,其味近金蝉香,及不易察。这是一种慢.性.毒.药,虽不致命,长年累月,却可伤人五感,先从夺取声音开始,逐渐至形、味、触,到最后,这个人就废了。此毒可解却不可除,终其此生相伴,歹毒至深。”
叶翀艰难地舔了一下嘴唇,不动声色地抬手示意他继续说,心上却豁开了个血口,疼得他暗自抽气,梁检当时才十二岁,就已经不能说话了。
胡未迟深深叹了一口气,接着道:“据草民观察,殿下身上的金蝉毒,只是些余毒,其间或是解过。而金蝉还有个特殊之处,几乎不为人知,它是个伴毒,它的另一半就是黄雀。黄雀也有奇香,平日里就是一味少用的药物而已,若遇金蝉可瞬间成毒,通过接触和嗅触均可迅速进入体内。殿下.体内金蝉虽少,但沉疴已久,均在心脉骨血中,所以毒发很快,来势凶猛。”
“所以,他们把黄雀涂在信笺上,故意留下来,就是等殿下来查。他们笃定所有和京中有联系的人都会因红丸死无对证,把殿下的注意力引向信笺,一旦殿下在西北军大营出事……”
后面的话叶翀没有说出来,他是外戚,太子的表弟,所有的人都觉得叶家手中的西北军,是太子储位最强有力的保证,皇上都得让三分,这杆旗要是倒了,太子也就彻底完了。
胡未迟不敢搭话,身处军营,兵戈林立,进出均是杀伐之气,却也抵不上京城煌煌宫殿中的人心,杀人于无形之中。
他只微微向叶翀行礼,提起医箱道:“草民先去为殿下煎药。”
“有劳先生了。”叶翀向他颔首,顿了顿又说道:“胡先生是明理之人,当知此事非同小可,还请慎重。”
胡未迟明白话中之意,宫中禁闻,那是要封口的,只回道:“世子放心。”
空荡荡的参军帐内,日已三竿,灯火未除,点缀着仓皇不安的气氛,桌上的油灯几乎烧到底,寸长的灯捻,豆大的光,摇摇欲坠,叶翀盯了良久,伸手将它掐灭。
帐外,潼关的天阴沉的厉害,黑压压的云自天边滚过,含着隆隆的闷雷声,风雨欲来,胡未迟在闷热焦躁的长夏里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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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检在半昏半醒之间服下解药,身体累的无声无息,脑子里却乱哄哄的,仿佛十三道御史在吵架。卢钊死了没?信笺翻出来了没有?粮送到风陵关了吗?中毒的消息会不会泄漏?最后又想到,哎,这回可把平云吓坏了,阴沟里翻船,真丢人啊……他精神短的像兔子尾巴,没一会就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
梁检真正醒来是大半夜,眼皮动了动,便见孤灯昏影下,叶翀趴在床边短寐,一只手还在被内捉着他的指尖,梁检没敢动,怕把他动醒了,心道:“这回真是吓坏了,可怎么哄啊?”
胡未迟毕竟是大夫,似乎算准了他醒来的时间,正好端着药进来,“殿下醒了,醒了就好。”
梁检将手悄悄从叶翀掌心里抽出来,不声不响地指了指衣架上的外袍。
胡未迟很有眼力劲儿地取下来给世子披在肩头。
梁检似乎不满意,亲自把袍子往上拢了拢,手就黏在世子背心,像摸小动物一样,有一搭没一搭地拍了拍。
叶翀白天还去风铃关接从平阳来的赈灾粮食,顺便把黄大人也接了过来,两天一夜都没合眼的世子,见梁检解药也服了,睡得还算安定,心中一松,便趴在床边睡得昏深。
胡未迟一脸我瞎我什么都看不见的表情,轻手轻脚地将梁检扶起,垫了个大引枕让他靠着,用瓷勺舀了汤药,“殿下先喝药吧。”
“我自己来。”梁检从他手里哆哆嗦嗦地接过药碗,一口喝尽。
喝药对他来讲不是什么难事,但药又不是什么琼浆玉液,至于一口一口用勺喝,没病死先得被恶心死。
梁检觉得胸口不是那么疼了,但还是很闷,剩下的就是无边无际的疲劳感,像吃了至少十斤软筋散,四肢无力,连端个药碗都七摇八晃的。
此时,叶翀突然感觉手里面一空,倏得一下就醒了,抬头就见梁检靠在床头,胡未迟正要给他号脉。
“殿下!”叶翀猛地坐起身子,要不是碍事的胡未迟横在中间把脉,他这一下非得跳梁检怀里去不可。
梁检脸色实在不好看,嘴唇上都没有什么血色,却还是马上笑盈盈地看着他。
胡神医抬手示意世子稍安勿躁,“殿下请凝神勿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