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151
他突然惊醒了。
光怪陆离的梦境散去,心脏在胸腔里重重地跳动着,般若摸摸自己的额角,那里沁出了大片的冷汗,将手心打湿。
一个身影坐到床边,手掌拿着毛巾擦拭般若的额角,低声问道:“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做噩梦了?”
般若从摩拉克斯手中拿过毛巾,按在另一侧的额角上,将脸颊靠在摩拉克斯的掌心内,闭上了双眼。
他低声回答:“……我梦到了芬德尼尔。”
距离芬德尼尔覆灭已有二千余年,般若却总能记起那一日的惨状。
高塔之王与北风狼王斗争之外的人间乐土不复存在,留下的,只有终年覆盖着深雪的山峰,连冒险家的步伐都会被那里的凌烈的寒风止住。
无神之国覆灭,般若却无法感到开心。
芬德尼尔的人们是友善的,在那里的生活也称得上和谐。般若在那里探寻着坎瑞亚国度的踪迹,却也留下许多影响深刻的美好回忆。
芬德尼尔的覆灭突如其来。
就在毫无预兆的一日,长柱从天际落下,将一切冰封。芬德尼尔的人们堕落成山野常见的怪物,终日受着折磨,却无法迎来死亡。
般若曾尽自己全力挽救这个国度,他和勇士试图用公主用性命救下的银枝挽救白树,却最终无能为力。
他已经做了所有自己应该做的,般若并不感到愧疚,却不知为何,总能梦见在芬德尼尔经历的一切。
尽管饱受噩梦折磨,可摩拉克斯在身畔时,他总能感觉安心。
坚实的岩总能给野草提供些许生存的空隙。
般若突然开口道:“帝君,坎瑞亚战争即将到来了。”
摩拉克斯点点头,说:“我知晓。”
早在一年前,摩拉克斯就让更多的千岩军驻扎在层岩巨渊,就是为了避免坎瑞亚魔兽突然出现,对璃月民众的生命带来威胁。
般若再次沉默了。
游历芬德尼尔时,般若经历的许多事情,和魔神战争时期不同,他并没有经历过太多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但旅途中的见闻却让他知晓了许多提瓦特大陆的秘闻,伴随着知识的增加,般若总会不由对这个世界升起怀疑。
这个世界真的太奇怪了。
从占星术师的口中得知,当人们在这个世界诞生时,天上都能找到与其对应的星座,自己也是如此。
他的星座是娑罗座。
占星术士这样跟他说:“娑罗代表着智慧与觉悟,但是看星座的走向,智慧你是有了,觉悟却还远远达不到。”
“这份缺失的觉悟或许会害死你。”
般若却觉得离谱:就看一下星座就能知道人一生的走向和结局了?若当真如此,人的一生跌跌宕起伏皆有定数,哪怕尽全力都不能改变。
那生灵活在这世间还有什么意义?
最令般若动摇的是芬德尼尔的灭亡。
以人为本的国家,最终死于神明的力量。
般若曾无数次返回芬德尼尔曾经存在过的雪山,试图找出天空岛灭亡芬德尼尔的原因,却偶遇坎瑞亚的研究部队。他们试图获取寒天之钉的力量,尾随他们的般若从他们的话语中猜测,天空岛毁掉芬德尼尔,是因为他们在坎瑞亚的帮助下有脱离神明的迹象,并因此发展出来了科技。
这样的原因简直荒谬至极。
可对于傲慢的神明而言,提瓦特或许就是他们的后花园,所有想要脱离掌控的生灵都会应下惩罚。
般若不得不怀疑,坎瑞亚战争,极有可能不是坎瑞亚主动发起的,层岩巨渊的坎瑞亚魔兽,大约是这个古老国度临死前的反扑。
摩拉克斯用手托着般若的脸庞,银发夜叉露出半张脸,哪怕闭着眼睛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他伸出另一只手拂去银发夜叉落在鼻梁间的碎发,说:“堂堂云笈悬壶真君也会撒娇赖床?”
云笈悬壶真君是般若如今的称号。
这个称号来得十分莫名其妙。为了让自己的伪装的身份亲和易于与他人相处,般若伪装成了医师,靠着自己本身的元素能力和后期积累的草药知识,他竟逐渐在提瓦特大陆打出了名气,随手撰写的医典也被璃月医者奉为圭臬,从千年以前流传至今日。
凡人为他建庙奉香,因他经常背着竹制书箱,称他为云笈悬壶真君。
然而,这个称号般若却不太喜欢。
波旬曾经的称号也是云笈悬壶,这种命运的相似感似乎无时无刻不再向般若述说,人的命途无法改变。
般若身子动了动,将脸露出一些。宽松的衣裳因为动作稍微敞开些,露出脖颈间的几抹梅花似的殷红。他睁开一直眼睛,轻轻笑说:“帝君不想跟我多待一些时候么?”
摩拉克斯的长发还未梳理到一起,褐色的发丝逐渐到发尾变为橙金色落在床头,般若抓起一律放到鼻尖轻嗅。柔顺的发丝上缠绕着龙涎香的气味儿,浓厚醇正,又有些许回甘隐藏在其中。
自芬德尼尔一行后,般若为了寻找事情的真相经常外出,两人聚少离多,般若和摩拉克斯都是理智之人,自持冷静,不会因为感情影响自己对于事务的判断。
按照伐难的说法是:“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可你们都在一起了怎么还寡淡得和水一样?”
现在想想,两人最像恋人的时候,竟是刚刚确定关系的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