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然后误导他们,引他们回京?”
云珩点头:“边疆多年无战事,那些武人不学无术头脑简单,又常年生活在边关耳目闭塞,对于京城的情势,一知半解,甚至还不知京里做靠山的王爷被削了爵。若是此时有人告知他们,家人和主将还有转圜余地,睦王爷不会对自己的舅舅坐视不理,只是需要有人接应的话,他们自然不会放弃机会。”
“那,这些人,殿下预备怎么用?”
“他们是逃兵,入不了京城,自然是要在外头用……父皇有说何时启程回宫么?”云珩问道。
“太医说,最好是等惊蛰过后,京城回暖了再动身。”
这可真是,千载一会啊。
云珩独自走进书房,四喜识趣,停在了门外头。
殿下与阿绫说话的时候,最厌有旁人在场。
就在众人皆以为一切还会从长计议之时,太子忽然离京。
比原定计划提前了十多天,甚至仓促到连回程护驾的二百禁军都没来得及整备带走。
京城里猜测纷纭,不日各宫各府中,主子们便纷纷得到密报,说皇上此番的病情来势汹汹,怕是要出事,行宫里,太子夜夜衣不解带侍奉左右。
云璿府上自然也探听到消息,说圣驾于七日后启程回宫。
他捏着纸条点燃,拧紧了眉,忖度许久后,沉重地摇了摇头:“不对。这里头有事……先前明明说是病势沉重,这才几日,京城里什么要紧事都没有,为什么不等好转就冒然上路?难不成……父皇他……”
父皇健在,应当还会顾念一丝父子之情,保他周全。退一步说,哪怕他们之间真因为舅舅的事葬送了父子情谊,父皇也不会眼睁睁看云珩将他逼上绝路,毕竟让太子独大只会威胁皇权,留他一命还有一枚能制衡太子党的棋子。
可,若是父皇若不在了……
他深深叹气,为何呢,为何老天都不帮他,非要让父皇在这个节骨眼上病重……
“主子,喝口茶缓缓吧,未必就有事,说不准只是消息有误,皇上身体大好了呢?”
云璿抬起头,接过茶杯时,听到杯碟细碎的响动,是他抑制不住的颤抖。
的确有可能。
可他该等么?敢等么?这样被动地等下去,要么,是父皇龙体无碍平安归来,那他还能在云珩的咄咄逼人下苟延残喘一阵子。
可万一,等到的是父皇仙去云珩顺利继位,亦或是云珩抓准时机趁父皇病重先下杀手取而代之,那他眼下按兵不动无异于等死……他甚至怀疑过父皇这奇怪的病症究竟是怎么染上的,这一切会不会与云珩有关?
如今的太子羽翼丰满,朝中有左丞相和少师一家为首的文官相辅,兵部才交由兰少羽接管,甚至连自己从未正眼看过的云璋都立下了军功,长成可用之才,封王立府,协领禁军……
而他自己呢?所谓的睦王党,树倒猢狲散,忙着与他划清界限算是有良心的,更有甚者为了自保,落井下石,竟将他昔日的把柄尽数送到太子手上。
眼前是一场豪赌。他想翻盘,只剩一条路。
多方消息已证实,太子此次去玉宁走得仓促,只带了几个贴身侍卫快马疾行……所以,回程路上,圣驾身边只先前随驾而去的三百禁军……云璿看了一眼铺在桌上的地势图,指在一片山地丘陵处:“不出意外,兰少羽应当会在城外二十里处迎驾,所以要动手,就要提前出发,最合适就是这附近。你叫府兵们,分批出城,不要惹人耳目。先去我京郊的农庄与舅舅的旧部们汇合整装……”
“主子……您,您的意思是……要,要反?”太监脸色一白,毕竟斗太子与谋逆的性质是截然不同的。
云璿又何尝不知,此行九死一生,希望渺茫,可却是他唯一的可能性了。
破晓,行宫书房内,云珩彻夜未眠,拿匕首削掉燃了一整夜的蜡泪。
“殿下。”四喜悄声而入,付在太子殿下耳旁,“京城那边有动静了。”
“嗯。”
他手指轻动,将燃烧殆尽的最后一截蜡烛握在手心,碾碎成尘。
丑时,瑞和帝神清气爽地醒来,在玉宁疗养了整整三个半月,头风虽未根除,却甚少再发作。
“难怪祖宗要在这里兴建行宫。的确是风水宝地。”他爽朗一笑,被随驾的年轻貌美的淑贵妃伺候着梳洗完迈出门去,发觉太子站在一棵白兰树下,抱着云璟够树杈上的叶子,小云璟腰间挂着一枚净透的蟠龙玉佩,正是早年赐给太子那一枚。
太监宫女们围在一旁笑,场景一派和乐。
瑞和帝心情甚美,看够了才开口吩咐:“走吧,回宫。太子这些日子奔波辛苦,别骑马了,上朕的龙辇。”
龙辇由四匹马拉动,宽敞到人可在其中站立。窗明几净,云珩坐在瑞和帝手边,挑了近两个月里要紧的政事一一呈报,入了夜,皇帝在车辇内安寝,云珩便退出来,与禁军一同安营扎寨。第三日傍晚,已经能远远看到广茗山不高的山尖。他倚在龙辇的窗边探出小半个身子,试图利用窗外的凉风压制住内心熊熊燃烧的烈火。
一千多个日夜,成败与否,皆在此一搏。
第114章
傍晚时,云珩吩咐众人在驿站换马,瑞和帝听从了他的建议,今夜不再费力安营扎寨,而是换好马匹,连夜北行,明日天黑前便可到达京城,不必再在外过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