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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词滥调》作者:月昼【完结】
简介:关于我包 养的贫穷男大学生成了我上司这件事
(正文第三人称
(装穷的攻×好骗的受
第1章 “你想包.养我?”
01
被分手的第16天,陈辞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这么消沉下去了。
他去理发店剪了个新发型,又去买了身超过自己平时消费水准的衣服,决定听朋友的建议,开始新的生活。
当天晚上,陈辞拿着朋友给的地址,去了一家酒吧,一连喝了几杯高浓度轩尼诗,把自己灌得烂醉。
然而醉了也哭不出来,陈辞趴在吧台上,像被人抽走灵魂一样呆呆看着不远处舞台上晃眼的灯光。
台上那个年轻的歌手,侧脸轮廓很像那个人。
陈辞是真的醉了,不然不会在歌手表演完下台路过他旁边的时候,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问:“喝酒吗,我请你。”
歌手转过头,正脸并不像那个人,陈辞有点失望。
酒吧灯光昏暗,歌手端详陈辞很久,说:“好啊。”
02
陈辞大学毕业和朋友一起创业,摸爬滚打几年,现在混得不说多好,也算挤进了一线城市有房有车的中产阶级,期间认识了上一任男友也是唯一一任男友,并顺利和家人出柜,一路顺风顺水。
但就在上个月,相处四年的男友对陈辞说他爱上了别人,之前说好年底休假出国领证的事,他做不到了。
那天陈辞表现得很冷静,像每一个被生活耗光脾气的成年人。但现在,他趴在酒吧吧台上,拉着歌手前言不搭后语地讲自己这些年的疲惫。
“好多次我都想不干了……但我又想,现在不多赚点钱,等我们两个老了之后该怎么办……”
“我忙到连他出轨都没发现,我是不是很可笑……”
……
说累了,陈辞抬起头,撞上歌手的目光。
闪动的灯光落在他年轻的眼睛里,很好看。
陈辞晃了晃神,突然问:“你缺钱吗?”
歌手支着脑袋,漫不经心地开口:“缺。”
陈辞被酒精冲昏了头脑,不知道怎么想的,脱口而出:“我有钱。”
有钱接下来呢?朋友说要开始新的生活,认识新的人,不要总是埋头赚钱,也要学会用钱来取悦自己。
一个大胆的想法从陈辞脑袋里冒出来,他借着酒劲坑坑巴巴地开口:“你跟我吧……我可以,可以给你钱……”
说完陈辞才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有多离谱,他长这么大一直遵纪守法,连课都没逃过,现在竟然主动和人提出钱色交易。
歌手眯了眯眼,似乎觉得好笑,又隐隐有点生气,“你想包.养我?”
“我……”陈辞下意识想否认,但又一想自己刚才的意思,不就是包.养么。
于是他又喝了一大口酒,说:“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说完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钱包和车钥匙,又打开手机上的银行和理财软件一一给歌手看,“我养得起你……”
这回歌手终于笑了,笑够之后靠近陈辞,压低声音说:“我不做bottom。”
陈辞腾地红了脸。
03
“其实你长得不错,”歌手打量着陈辞,轻笑了下,“完全可以找到更合适的人,没必要这样。”
陈辞醉醺醺地摇头,“不,不找了,不谈恋爱……”
“再也不找了……”
……
说着说着他又想起刚才的话题,搭住歌手的手臂,问:“你到底跟不跟我啊……”
结果还没等歌手回答,说完这句,陈辞一头栽倒在吧台上,断片了。
04
事后陈辞回想起那天的遭遇,觉得歌手没有趁他断片顺走他的钱包手机钥匙,反而把他捡回家让他安稳睡了一觉,足以说明歌手是个好人。
所以陈辞从一开始就没有对歌手设防。
歌手名叫陆野。
这是第二天早上陈辞在他家里醒来后知道的。
而陈辞睁眼听到的第一句话是:“不好意思啊,就一张床。”
因为陆野正光着膀子躺在陈辞旁边。
年轻肉体的视觉冲击力让陈辞立马清醒了过来。
“我,我怎么……”面对八块腹肌和轮廓清晰的胸肌,陈辞说话变得结结巴巴。
“不知道你家在哪,就回我家了。”陆野坐起来,边套衣服边说,“开的你的车。代驾费记得结一下。”
陈辞愣了愣,然后反应过来这句话应该是玩笑。
自己身上原本的衣服已经被换掉了,现在穿着一身明显大一号的旧睡衣,陈辞不确定地开口:“我们昨晚……”
陆野回过头来,挑了下眉:“没做。”
陈辞没想到他这么直白,脸上顿时红一阵白一阵。
陆野像是觉得有趣,掀了陈辞的被子倾身而上,把陈辞堵在自己双臂之间,问:“想做?现在也可以。”
05
最后还是没做。
陆野家里没有套和润滑。
06
陈辞莫名其妙地和陆野开始了一段既像包.养又不像包.养的关系。
陈辞想要忘掉前男友,开始一段新的生活。而陆野那几天房子到期,在找新房子,便接受了陈辞的邀请搬到了他家。
第一次干这么离经叛道的事,陈辞起初有些束手束脚,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陆野。
陆野故意逗他,说:“我也第一次当小白脸,做得不好的地方,老板多担待。”
他故意加重“做”这个字,还大剌剌地裸着半身在陈辞眼前晃来晃去。陈辞到底没能脱离低级趣味,发现陆野并不在意他偷看之后就开始光明正大地看,边看边自我安慰地想:三十多岁有小肚腩的男人有什么好?有钱就应该泡弟弟。
第2章 “哥哥。”
07
一个屋檐下住了三天,陈辞才知道陆野还是个学生。
男大学生。
听起来就很……
08
陈辞在公司主要负责技术这一块,一般不需要出去应酬,但也听说过不少名利场里的荒唐事,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成了其中一员。
为了摸清行情,陈辞特意旁敲侧击打听了一下,结果发现这事儿根本不是明码标价来的,有钱的可能送辆车送块表,就把他几个月的收入送进去了。
考虑到陆野还在上学,陈辞没有一开始就送他太夸张的礼物,无非是些穿的用的,几千的鞋几万的表,陆野什么都不挑,照单全收。
陈辞总觉得陆野并不在乎这些东西,看起来也不像是缺钱的样子。陈辞想问又不知道怎么问,毕竟在职场里,雇主要离雇员的隐私远一点。
对,雇员。陈辞这么定义陆野的身份。
雇员陆野在接受陈辞的聘用后就没再去过酒吧,他说那天是他第一次驻唱,结果就碰到个从天而降的便宜金主。
说这句话的时候,陆野压着陈辞,语气里带着调笑的腔调。
两人发生关系没什么铺垫,同处一个屋檐下,擦枪走火根本不需要理由。
陆野的恶趣味终于在床上显露了出来,他掐着陈辞的下颌,问:“花钱给人上的感觉怎么样?”
“不……”
……
羞耻伴随着快慰淹没了陈辞的理智,他甚至忘了最后是怎么结束的,只记得自己被抱进浴缸时,听到陆野戏谑地说:
“太不经*了,哥哥。”
09
陆野实在算不上一个温柔懂事的情人,在床上总是把陈辞弄得很狼狈,并且热衷于各种荤话。
渐渐的陈辞也越来越放得开,虽然还是羞耻,但最后总会屈服于生理本能,甚至主动配合陆野的恶趣味。
陆野说他浪,说话的时候,两根手指还插在陈辞嘴里搅弄他的舌头。
“哥哥,”陆野的声音又低又哑,“浪出水了。”
陈辞憋红了眼睛,呜咽着摇头。
陆野才不管他难不难堪,直到把人折腾得浑身上下没法入眼才收手。
陈辞分神想,自己的钱也算花得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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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时陈辞和陆野一个上班一个上学各忙各的,虽然住在一起,但交流并不多。
陆野下了床完全是两个人,高兴了嬉皮笑脸哄着陈辞,不高兴了一句话也不乐意说,一张脸冷得像冰块。陈辞脾气好性格软,两个人倒也没什么矛盾。
朋友开玩笑说陈辞最近看起来心情不错,是不是遇到了第二春。陈辞老实回答只是床伴,算不上第二春。
他的确没打算和陆野发展肉_体以外的关系,毕竟陆野年纪太小了,两个人相互了解又不够多,谈恋爱什么的压根不在陈辞的考虑范围内。
床上合拍已经很难得了。陈辞不贪心。
第3章 “宝贝,你说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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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过了一个多月,某天陈辞接到前男友的电话,说有东西落在他家。
“落了什么,我寄给你。”陈辞平静地问。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自己去拿吧,也不远。”
陈辞想了想,答应了:“周五下班我在家。”
“好,周五见。”
挂了电话,陈辞感到胸口闷闷的。
前男友叫宋泊远,是陈辞的直系学长,两人大学时没什么交集,毕业后经人介绍认识并确定了恋爱关系。宋泊远细心、沉稳、专一,是绝佳的结婚对象,陈辞想不明白他这样的人怎么会背叛感情。
后来听说对方是宋泊远去年新招的秘书,陈辞看过照片,是比自己要年轻好看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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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野有晚课,每周五晚上都是陈辞自己在家。
宋泊远如约而至,进门敏锐地发现鞋架上有一双陌生的拖鞋,皱了皱眉,问:“家里有别人吗?”
陈辞站在不远处,穿着柔软的针织薄衫和睡裤,没有回答宋泊远的问题,淡淡地说:“落了什么你自己去找吧,这次别再落下了。”
“你……”宋泊远似乎想说什么,但看见陈辞背向自己走到客厅坐下,没有跟他搭话的意思,便只好先去书房找东西。
几乎是前后脚,陆野回来了。
陈辞看到本不该在这时候回家的陆野,一时有点懵,还有点莫名其妙的心虚。陆野没注意到他的微表情,把背包往沙发上一扔,挨着陈辞坐下,抱怨说:“晚课不上也不提前通知,到了教室才说,真服了。”
陈辞回过神来,抬手揉了揉陆野的眉头,说:“别生气。吃饭了吗?”
陆野面色缓和了些,说:“没,回来陪你吃。”
“那我去看看冰箱里有什么菜。”
说完陈辞起身去厨房,刚迈出一步就被陆野抓住手臂,毫不费力地拉进自己怀里。
陈辞跌坐在陆野腿上,宽松的针织衫下是常年坐办公室养出来的细白皮肤,因为刚才在走神,眼神显得有些懵懂,不像快三十岁的人。
陆野瞬间感到口干舌燥,扣着陈辞的腰把人按向自己,“不急,先吃点别的。”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愠怒的声音:“陈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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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热被打断,陆野比宋泊远还要不爽。
“谁啊你?”他的目光越过陈辞看到身后那个男人,隐隐觉得面熟,随后想起来在陈辞书房见过二人的合照。
陆野当时还口无遮拦地评价说这人一看就肾虚,陈辞无奈,当着他的面把照片扔进了垃圾桶。
“这话我问你才对。”宋泊远的脸黑得像锅底,尤其看到陆野放在陈辞腰上的手,眼里几乎要冒出火来,“你是谁?”
“我?”陆野笑了,手掌暧昧地移到陈辞屁股上,轻轻拍了拍,“宝贝,你说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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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对峙以陈辞无视宋泊远的质问,让他收好东西就离开结束。
宋泊远心有不甘,冲动之下差点想要去抓陈辞的肩膀,被陆野一把拦住。
“少他妈动手动脚。”陆野语气不善,目光扫到宋泊远疏于锻炼的身材,脸色更加不屑,“收拾完了吗,收拾完赶紧滚。”
第一次被一个小自己十来岁的毛头小子教训,宋泊远恼羞成怒,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小辞,你别被这种小白脸给骗了。”
“你他妈说谁……”
“你少说两句吧。”陈辞打断陆野,疲倦地叹了口气,又看向宋泊远:“我的事不劳你操心。”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回房了,陆野最后看了一眼宋泊远,留下一个警告的目光,也跟着进了卧室,把门关得震天响。
宋泊远一个人站在客厅,看着紧闭的卧房门,恨恨地握紧了拳。
第4章 “我让你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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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让他来干什么?”进门第一件事,陆野把陈辞按在床上,居高临下地问。
“他说有东西要拿……”
陈辞避开陆野的目光,心神不宁地回答。
他今天确实是故意答应让宋泊远过来的,想试试看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经不在意了。然而事实证明人没有那么容易从一段受伤的恋情中走出来,看见宋泊远,陈辞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触动。
但陈辞有底线,这样的触动只会让他更加提醒自己,不可以再留恋过去。
陆野当然不这么觉得,他讥笑道:“我今天要是不回来,你们准备干什么,不会只是叙旧这么简单吧?”
听他这么说,陈辞微微瞪大眼睛,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陆野说话一向不中听,“你那个前男友一脸虚样,能满足你么?”
陈辞看着陆野,这次是真的有点生气了。他甩开陆野的手,声音发颤:“你就这么想我?我饥渴到你一天不在就找前男友回家偷情?”
“不然呢?”陆野反问,“我现在是不是应该给你们让出地方啊?还是说你想三个人一起,我倒是没意见,就是不知道外面那位嫌不嫌脏。”
陈辞从小性子软,几乎没和人吵过架,气急了只会憋得自己说不出话。此刻他看着陆野,愤怒和屈辱一起涌上来,哪怕是当初得知宋泊远出轨都没这么气过。
陆野见陈辞红着眼眶浑身发抖,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难得生出一丝愧疚,正要开口,只见陈辞缓缓抬手指着房门的方向,说:“滚。”
“你说什么?!”陆野不可置信地问。
陈辞深吸了一口气,说:“我让你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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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辞觉得这段关系应该是结束了。
上次吵架过去小半个月,他和陆野一直都没有联系,倒是宋泊远去公司找过一次陈辞,两人坐在楼下的咖啡厅,再次因为陆野起了冲突。
宋泊远认为陆野年轻不着调,劝告陈辞离他远点。陈辞反问宋泊远:“你凭什么管我?”
“我……”宋泊远语塞,“就算分手,我们也可以做朋友。小辞,你太善良,我怕你被骗。”
陈辞冷冷看着他,说:“我只被你一个人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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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辞试图用工作来麻痹生活和感情上的不如意,连着几天加班到深夜,合伙人劝他注意身体,不行给自己放个假出国散散心,陈辞考虑了一下,觉得也是个办法。
这天晚上陈辞又踩着午夜的钟声下班,到车库取车时,被藏在黑暗里的人影吓了一跳。
陆野穿着卫衣牛仔裤倚在陈辞车边,半张脸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中,昏昏欲睡的时候,被开锁时亮起的车灯唤醒。
陈辞看见他,愣在原地:“你怎么……”
“我今天刚考完试。”陆野打了个哈欠,“放假了。”
说完他没事人一样看了一眼陈辞,懒洋洋地问:“愣着干嘛,回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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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辞和陆野又莫名其妙地和好了。
或许在陆野看来两个人根本没闹掰过,因为他说他忙着考试复习才没有联系陈辞。陈辞不大相信陆野的说辞,又没办法逼他承认他是在找借口给自己台阶下。
倒是陆野依旧喜欢逗弄陈辞,说陈总给的那么多,他才舍不得走。
第5章 “我玩玩不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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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辞之前给自己安排了年假,最近的工作也都推掉了,想着假期不能浪费,便问陆野要不要一起出国玩一趟。陆野自然没意见,几天后,两人按照陈辞的计划去了南法。
有人陪伴的旅行当然好过独自神伤,只不过陈辞忽视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陆野这样一个需要兼职驻唱赚钱的大学生为什么会有法国签证,同时忽视的还有陆野地道流利的英文和日常沟通无障碍的法语。
旅行轻松惬意,两个人一起参观了城堡、酒庄、果园,或许是蒙彼利埃城区的阳光太炽热,又或许是白兰地的香气太醉人,陈辞偶尔会生出在谈一场恋爱的错觉。
他和陆野在热闹的海边牵手,在寂静的路灯下拥吻,在推开窗就能看见城堡的酒店房间尽情交换体温,陈辞没有想过自己波澜不惊的生活里,还能有此刻这样的悸动和热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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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如同一场脱离现实的美梦,回国后陈辞继续投入工作,陆野则继续他的假期。关于之前那次吵架,陆野后来主动道过一次歉,陈辞想了想觉得年轻人偶尔口无遮拦可以理解,便没再计较什么。他没发现自己对陆野有些过分纵容,这是连宋泊远都没有过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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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接了一笔大单子,不巧合伙人急性胃炎进了医院,最近只能陈辞一个人忙前忙后,外加应付各种饭局。
陈辞酒量不好,某天晚上被甲方逼着多喝了几杯,一个人钻进洗手间里吐,吐完正准备回去,听见外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陆哥,刚才在里边听大诚说你谈恋爱了,真的假的?”
“没谈。”
“不对吧,他说亲眼看见你跟一男的拉手逛超市。唉,跟我讲讲呗,哥们儿不歧视同性恋。”
“说了没谈。”陆野的声音有点不高兴了,“别烦。”
“没谈你拉人手干嘛?”另一人还在不知死活地追问。
和声音一起飘进来的还有烟味,陈辞甚至能想象到陆野皱着眉头不耐烦抽烟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陆野说:“我玩玩不行么?”
另一个人终于消停了:“也是,听大诚说那男的看着有二十七八了,我猜你也不可能喜欢那样的。”
……
等两人的声音渐渐边远,陈辞才拧开门从隔间里出来。他脑袋昏昏沉沉的,胃也疼,不知道是因为酒精,还是因为陆野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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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睡了一觉醒来,陈辞终于不那么难受了,他想陆野说的也没错,他们两个之间本来就不是什么正当关系,他不该被最近的温情冲昏头脑。
这件事没有让陈辞难过太久,因为很快他遇到了更大的麻烦。
之前谈好的那笔订单,因为陈辞公司的生产线突然出了问题没办法按时完成,甲方那边催得紧,放话说一周内拿不出解决方案就按他们违约处理。陈辞焦头烂额,连着几天半夜两点多还开着电脑在客厅工作。
这天晚上陆野起夜发现身旁没人,趿着拖鞋走到客厅,看见黑暗中一块幽幽发光的屏幕后面,陈辞眉头紧锁,额前的碎发被抓得乱七八糟。
陆野看了一会儿,走过去坐在陈辞旁边,问:“干什么呢,这么晚还不睡?”
陈辞转头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说:“工作还没做完。”
“有什么不能明天做?”
陆野搭着陈辞的肩看他电脑,上面没什么重要的东西,陈辞也就没拦。
看了几眼陆野动作一顿,不确定地问:“广陆?”
——广陆集团,这次合作甲方的母公司,是陈辞这种小公司惹不起的商业巨头。
“嗯。”陈辞疲倦地点了点头,“给他们的订单出了点问题。”
陆野看着屏幕若有所思,“这样啊……”
第6章 “拼车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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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陈辞接到甲方负责人的电话,说那笔订单不急着要了,再晚几天也没关系。陈辞不放心地追问这样会不会算他们违约,那边信誓旦旦说不会,并且当天下午,甲方负责人亲自把新合同带到陈辞公司,除了这笔订单外,还另外谈成了另一笔更大的单子。
又过了一个星期,行业某尖端大厂忽然抛来橄榄枝,替陈辞的公司解决了生产线的问题。
商场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同情和帮助,陈辞推测大厂想要收购他们这个小公司,结果那边只谈合作不谈收购,甚至合作的项目完全没有触及到公司的核心技术,怎么看都是笔稳赚不亏的买卖。
回到家里陈辞没忍住提起这两件事,一边在客厅踱步一边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我最近运气是不是太好了点,有种在做梦的感觉……”
陆野被他走来走去晃得眼晕,一把捞过陈辞的腰把人往沙发上一拽,随口说:“踹了倒霉前男友,运气当然就来了。”
陈辞无奈叹气:“你怎么总提他……”
这话把陆野问住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耿耿于怀。
半晌陆野找借口说:“因为他长得像我初中教导主任,一看他我就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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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这次化险为夷,陈辞多了一笔不小的进账。他觉得陆野一定是旺夫命,自从认识他,自己工作变顺利了,心情也变好了。
刚好两个人认识半年整,陈辞决定送陆野一份正式的礼物,挑来挑去看上一辆宝马740,落地刚好七位数,车型和性能都很适合陆野。
提车那天陈辞没有提前告诉陆野,想给他一个惊喜。
陆野原本以为今天是陪陈辞看车,到了4s店才知道车是买给自己的。他想起家中车库那辆落灰的M760,心情有些复杂。一方面不愿承认感到窃喜和满足,因为陈辞真的把他放在了心上,另一方面又有些后知后觉的愧疚。
陈辞没发现陆野的微表情,略带羞赧地说陆野快毕业了,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车,以后工作生活都会方便一点。
说话时陈辞不太好意思直视陆野,明明快三十岁的人了,眼神还是很清澈,让陆野觉得陈辞比他想象中单纯得多。
陆野心里叹了口气,把陈辞拥入怀中,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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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了新车后陆野经常来接陈辞下班,虽然每次都只在楼下等,但时间久了还是被公司同事们看出了端倪。
考虑到陆野还在上学,陈辞怕给他带来不好的影响,面对同事的调侃总是矢口否认,有两次还被陆野撞见,虽然陆野表面上什么也不说,但陈辞能感觉到他不太高兴。
陈辞想这个年纪的男生自尊心都很强,陆野一定不愿意被人当作吃软饭的小白脸,于是他和陆野商量说以后不用来接自己了,没想到陆野听了更不高兴,回家一晚上没搭理陈辞。
后来这件事不了了之,陆野继续接陈辞下班,陈辞继续自欺欺人地对同事说他们只是拼车的朋友。
第7章 “叫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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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那个吹毛求疵的甲方负责人莫名其妙被调走了,接任的新负责人谦和有礼,做事也更认真负责,陈辞感到轻松很多。
某天新负责人来陈辞公司商谈下一阶段的合作计划,不知不觉说多了,谈完事情早过了平时的下班时间。
两人一起走出公司大楼,负责人抱歉地说要请陈辞吃晚饭,刚说完就看见等在楼下的陆野。
陆野穿了一身休闲装,单手插兜靠在车边玩手机,听见声音抬眼看过来,目光在两人中间顿了顿,不悦地皱了下眉。——生生逼退了负责人张口欲出的称呼。
陈辞当然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暗流,正思索怎么婉拒,刚好看见陆野,松了口气说:“今天不巧和朋友有约,改天吧,改天我请你。”
负责人哪敢说不,连忙答应了。
陆野走过来自然地搭了陈辞的肩,问:“今天怎么这么晚?”
话是问陈辞的,眼睛却看着对面的负责人,把负责人看出一身冷汗。
“谈工作忘了时间,等久了吧?”陈辞不疑有他,诚实回答。
“还行。”陆野顺手摸了下陈辞的后脑勺,揽着人走了,临走前给旁边诚惶诚恐的负责人留下一个“你看着办”的眼神。
自那以后再没有人在工作时间外打扰过陈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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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转凉,陈辞怕冷,晚上睡觉总是不自觉地往陆野身边靠。
好几次陆野被压得胳膊发麻,烦躁地睁眼醒来,看见怀里人安静的睡颜又瞬间没了脾气,认命般自己活动活动筋骨,再把人抱得更紧。
陈辞睡相很乖,脊背微微弓起,呼吸均匀绵长,像只温顺的猫。陆野觉得自己这回可能是栽了,竟然想把猫带回家里养。
28
陆野的生日快要到了。
刚好遇上周末,陈辞问陆野有没有别的安排,没有的话他想给陆野过生日。
问话时陈辞不太好意思,因为拿不准两人的关系有没有亲密到可以单独一起过生日。
陆野犹豫了一会儿,说当天有社团活动,大家约好去聚餐。说完又立马补充说自己一定会在九点之前赶回来。
陈辞刚垂下的眼角又扬起来:“那我等你。”
——哪有什么社团活动。每年这一天,陆家二老都会为儿子准备盛大的生日宴会,本市名流几乎全部到场。
陆野的算盘打得很好,七点宴会开始,他露个脸说几句话,做完表面功夫就开溜,九点之前一定能赶回去。反正这种宴会也不过是借他生日的由头,真正的主角并不是他,真正真心实意想给他过生日的只有家里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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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第二天不用上班,生日前一天晚上陆野更加肆无忌惮地折腾陈辞。
零点钟声响起时,陈辞撑着陆野的胸膛跨坐在他身上。他面色潮红,看向陆野的眼神带着朦胧的水汽,喘息着开口说:“陆野,生日快乐……”
陆野的眼睛危险地一眯,问:“叫我什么?”
叫什么……陈辞陷入茫然,不知所措地摇头。
陆野坐起身来,因为这个动作又把陈辞弄出几声惊喘。
他勾引般啄吻陈辞的唇,说:“叫老公。”
两人肌肤相贴,几乎要融到一起。陈辞攀着陆野的肩,大脑一阵一阵眩晕,终于在某个瞬间经受不住呜咽着开口:“老公……”
第8章 “可惜世界上没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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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很久一段时间陈辞都在想,如果第二天他没有去陆野的学校,没有因为无聊坐在车里刷朋友圈,他和陆野会不会一直这样相安无事下去,直到某天热情消散,体面地分开。
可惜世界上没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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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那天陆野早早出门,陈辞睡了一个餍足的饱觉,醒来后不紧不慢地收拾屋子,布置餐厅和客厅,准备晚上的食材。一切收拾妥当,时间还很充裕,陈辞洗了澡换了衣服,临时起意想要去接陆野回家。
他发消息给陆野,装作不经意地问聚餐怎么样,陆野回答说很无聊。
陈辞又问在哪里聚餐,陆野回:“学校东门的火锅店,社团聚餐都是在那儿。”
陈辞套出地址,开车去了陆野的学校,副驾上还放着提前准备好的花。他一直都喜欢这些微不足道的仪式感,就算是从前一个人生活,遇到节日和生日也会买花庆祝。
女性朋友们都喜欢开玩笑说陈辞是最适合结婚的那种人,温和,细心,专一,热爱生活,可惜不给大家机会,每次都把陈辞弄得很不好意思。
到学校时八点出头,陈辞把车停在路边,准备等陆野出来悄悄给他一个惊喜。
这边一整条街都是饭店和商铺,来来往往的大学生们三五成群,让陈辞感到有一丝羡慕。他的校园时代几乎都在图书馆和教室里度过,很少有这样灯红酒绿的娱乐活动。
看够了青春洋溢的大学生,陈辞靠在座椅上,想给陆野发消息,又怕不小心露陷。把手机解锁关闭,再解锁再关闭,反反复复几次,最后打开了朋友圈。
陈辞没想到,进去第一眼会看到陆野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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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加陆公子的生日宴会~”
——一句简单的文字配上几张自拍和宴会现场的照片,来自陈辞曾经的大学同学夏梦秋。
夏梦秋是当时的系花,陈辞和她并没有什么交集,怎么加上微信的也已经忘了。后来偶尔刷朋友圈,得知她毕业没多久就结婚了,平时晒的照片几乎都是姐妹团的自拍和下午茶。这次也是,九宫格里自拍占了六张,剩下三张的其中一张,远远拍到了陆野的正脸。
照片里的陆野站在人群最中间,一身剪裁精良的高定西装衬得身姿格外挺拔,是陈辞没见过的模样。
他一手端着半杯香槟,一首插在兜里,似乎正在跟什么人交谈,脸上挂着礼貌而淡漠的微笑。
陈辞不自觉放大那张照片,想要从中找出照片里的人不是陆野的证据,可是根本找不到。
——那就是陆野。他的衣领上甚至还别着陈辞作为生日礼物之一送给他的胸针。
今天早上,陈辞用一只橙色的礼物盒和一句生日快乐,换来了陆野一个缠绵的早安吻。
而现在,那枚五位数的胸针在主人的光芒下黯然失色,变成一根尖锐的刺,扎进陈辞迟钝的心里。
第9章 “你是不是在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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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辞想,或许不是呢?有没有一点可能不是?
他在火锅店外固执地继续等待,表盘上的数字如同审判倒计时,一点一滴消磨掉本就渺茫的希望,终于在时针指向九点整的时候,陆野的电话打了进来。
“喂宝贝?”那边的声音带着奔跑后的轻微喘息,“你不在家吗?”
陈辞握着手机,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该说什么呢?他现在甚至不敢确定陆野的名字是真的。几个月来的点点滴滴像电影闪回一样从眼前划过,每一个画面都那么真实,每一个画面却又都那么虚假。
电话那边又喂了一声:“听得到吗?”
陈辞回过神来,讷讷地应了一声:“听到了。”
陆野似乎察觉到陈辞情绪不对,放缓了声音问:“怎么了?”
“陆野……”陈辞仰头靠在靠背上,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过了很久才艰难地开口:“你是不是在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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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整天陆野都格外不顺心。
应付那些虚伪的宾客也就算了,最难缠的是父母一直催促他尽快定下出国的时间,并且这次态度极其坚决,完全不给陆野再继续拖下去的理由。
出国留学原本是很久以前就定下来的事,当时陆野没什么意见,觉得去哪上学都无所谓,但没想到后来会遇到陈辞。
最开始陆野以为这不过是一场露水情缘,两个人玩玩而已,很快就会结束,所以压根没考虑未来要怎样。当定好的日期一天天逼近,父母第一次询问他准备何时动身的时候,陆野才恍然惊觉陈辞已经成了他生活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他不想走了。
于是陆野找尽一切借口拖延,甚至逃避回家和父母见面。终于,大洋彼岸的开学日期近在眼前,父母忍无可忍,趁他生日在家给他下了最后通牒。
一个小时前的宴会现场,要不是顾忌着那么多的宾客,陆野差点当众出柜,告诉父母自己不走了,要留在国内陪老婆。
或者走也行,等他说服老婆跟他一起走。
但陆野忍住了,因为他答应陈辞要尽快赶回去,不能在这时候浪费时间。
等在家里的陈辞是陆野这一天好心情的唯一来源,哪怕是在觥筹交错之间,他想的也是陈辞会准备什么样的蛋糕,会不会戴上他之前说想看的猫耳朵和猫尾巴。
回家路上陆野把车开得飞快,终于在九点前顺利赶到。但没想到的是家里漆黑一片,只有餐桌上摆着准备好的菜和蛋糕,而陈辞不知所踪。
陆野没来由的一阵心慌,第一时间拨通了陈辞的电话,却等来一句满含失望的“你是不是在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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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边陷入沉默,陈辞安安静静地等着,没有发现自己的脸颊已经被泪水浸湿。
——哭什么呢,又不是第一次被骗。
——比这还要难过的事情太多了。成年人的世界本就充满算计和欺骗,那么容易相信别人是你的错,被骗也怨不得谁。
——何况你忘了你们是怎么开始的了吗?在一起的时候开心过就够了,你不该再贪心。
陈辞对自己说。
过了很久,电话那边的陆野生硬地笑了笑,说:“好啦我不该骗你,我21岁不是22岁,我错了。你在哪,我去接你。”
“不,不是这个。”陈辞木然地摇头,“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陈辞……”陆野难得叫他的名字,仿佛想要阻止接下来的话,但陈辞还是说了下去:
“你不缺钱,对吗?”
“你不是穷学生,去酒吧驻唱也不是为了赚钱……”
“还有你说房租到期,没有车,第一次出国,包括今天的社团聚餐,都是假的。”
“对不对……”
这一次的沉默格外漫长。
陈辞想自己这么直白地拆穿他的谎言,按照陆野的性格一定会生气吧。
但陆野只是很平和地说:“先回家好吗?回家我们慢慢谈。”
第10章 “我们从来没有在一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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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野当然知道谎言不会长久,他想过很多次要找一个合适的时机,用合适的方式把真相告诉陈辞。但侥幸心理让他一拖再拖,甚至差点忘记谎言的存在。
潜意识里陆野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严重的过错,一切不过是弄巧成拙,他也不过是顺水推舟,他想陈辞那么好说话,一定不会生他的气。
但没有想到陈辞的反应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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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时整间房子灯火通明,陆野坐在沙发上,门开的瞬间立马站起身来,却因为陈辞的目光不敢上前。
那是一种过于空洞的目光,明明一句话也没有说,却让陆野感到事情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他希望陈辞质问他,呵斥他,歇斯底里地怒骂他,或者干脆动手也可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平静的,冷漠的,仿佛对面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陈辞。”陆野缓缓开口。
听到声音陈辞看过来,很轻地牵起嘴角,说:“生日快乐。”
“我……”陆野想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干巴巴地说了句:“我可以解释。”
“不用了吧。”陈辞依旧是那样的表情,像往常一样脱了外套挂在衣架上,走到吧台前给自己倒了杯水,说:“我都知道。”
他自顾自说着话,逃避似的不去看陆野的眼睛:
“对你来说这是一场角色扮演的游戏,对我来说也是……既然是游戏,我不会当真。”
“不,不是游戏。”陆野一心急脱口而出,“或许一开始是,但现在你相信我……”
“我怎么相信你?”陈辞咣当一声放下水杯,抬头看向陆野,到底没忍住红了眼眶,“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我怎么相信你?”
“你有无数次机会对我说实话,但你非要等我自己发现真相,为什么,因为骗我好玩吗?”
陈辞在车上哭过一回,早已经疲惫不堪,现在跟陆野说话几乎要耗尽他全部的力气。他一只手死死抓着吧台边缘,指甲几乎要嵌进玻璃里。
“……无论是体验生活,”陈辞勉力让自己不要哽咽,声音却还是无法控制地颤抖,“还是角色扮演,这么久了都该结束了。”
空气安静了几秒钟,陆野似乎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耳朵。
“结束?”他微微睁大眼睛,盯着陈辞问:“你的意思是,你要和我……分手?”
“不是分手。”陈辞缓慢地摇了摇头,“我们从来没有在一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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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野从出生就在金字塔尖,这注定让他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不需要考虑任何人的感受,只要是他今天说想要的东西,明天就会有人双手捧到他面前。
他肆意张扬了二十年,从来没有向任何人低过头,更别说是被分手。
“我是骗了你没错,但这段时间你不开心吗,我没有让你爽到吗?”
第一次被拒绝的挫败感几乎让陆野失去理智:“在不在一起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有那么重要吗!凭什么你说结束就结束!”
“在一起是需要感情的,陆野。”陈辞已经无力再回应,疲倦地走到卧室门口,留给陆野一个孤寂的背影,“扪心自问,你喜欢我吗?”
“我……”陆野张了张口,却不知为何说不出那句话。
陈辞仿佛料到这个回答,自嘲般轻笑了下:“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所以结束了。”
进去前他最后说:“就这样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房门关上的声音像一声叹息,将陈辞和陆野从此隔绝在两个世界。
第11章 “真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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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野最终还是离开了,自尊和骄傲不允许他再继续恳求。只是这时他还没有意识到,比起现在的争吵难堪,往后见不到面的每一天,才是人生中最难熬的痛苦。
父母很快安排陆野出国,同行的还有他们至交好友的女儿。几位家长一直有意撮合两个小辈,陆野对此没所谓,从前是因为对爱情不抱幻想,反正像他这样家庭出身的人最后都会接受一段安排好的婚姻,现在是因为唯一心动的那个人已经将他拒之门外,其他人对陆野来说没有任何差别。
飞机飞到万米高空,陆野从窗外往下看,熟悉的城市渐渐变成模糊不清的黑点。他忽然想起一个人的脸,那个人睫毛很长,眼角微微向下,看起来总有一种不符合年纪的懵懂。也不知道这么心软又好骗的人,是怎么在职场摸爬滚打到今天的。
“真傻。”陆野低声轻笑,眼眶却莫名泛了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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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总,这是上季度的报表您看一下。”
陈辞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秘书的声音将他从走神中拉回现实。他疲倦地捏了捏眉心,转过身说:“知道了,放那里吧。”
在他身后,一架白色羽翼缓缓划过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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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辞是一个多月后才知道陆野已经出国的。
某天公司有人到访,自称是广陆集团的财务主管,受小陆总之托来送一张支票。支票上的数字刚好是陈辞花在陆野身上所有开销的总和,不多不少,仿佛借此为他们画上最后一个句号。
看着手中薄薄的纸片,陈辞心里不免苦笑。钱也许算得清,其他的呢?如果这样就能一刀两断,那么他失眠的这些天又是因为什么?
“没有问题的话我就先告辞了。”对面的中年精英说。
陈辞抬起头,犹豫片刻还是问了一个问题:“陆野他有没有说过什么时候回来?”
“抱歉,这个我不太清楚。按照那边的学制也许是两年。”
“……知道了,谢谢你。”
送走客人,陈辞靠在办公椅上,呆呆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两年对于陆野的年纪来说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他可以谈很多恋爱,也可以开始全新的人生,无论如何,那些都和陈辞没有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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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因为一场蔓延全球的流行疾病,陆野毕业后又在国外滞留了两年才回国。在这两年里,国内的经济形势天翻地覆,许多行业遭受重创,陈辞的小公司也没能幸免,挣扎了不到一年便被另一家公司收购。
陈辞本人也从事事都要操心的小老板变成了给别人打工的企业高管,过上了按时上下班的平静生活。偶尔想起陆野,也不再有汹涌起伏的情绪。难过像掠过水面的飞鸟转瞬即逝,留下的涟漪总会被时间抚平。
三十二岁生日这天,陈辞一个人在家吹灭蜡烛,面对着空旷寂静的房间,久违地产生了名叫孤独的感觉。这些年不是没有人向他示好过,但都被陈辞用各种理由回绝了,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好像一直在等待着什么的到来。等到今天,终于等累了。
原来结束不是摔在地上的玫瑰花,也不是歇斯底里的争吵,更不是互相退还的礼物和放纵买醉的黑夜。
结束没有任何仪式,也不需要任何告别,它只是漫长余生中的某个瞬间,脑海中忽然出现那个人的脸时,默默对自己说的一句:
“哦,原来我们已经结束了。”
第12章 “好久不见,陈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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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辞在隔壁市的姐姐最近忽然生病住院,姐夫医院公司两头跑,实在照顾不来家里的小孩。夫妻二人无奈之下请陈辞帮忙,刚好最近工作不太忙,陈辞便把自己两岁的小侄子接了过来。
小孩子看起来可爱养起来难,陈辞请了阿姨,还是因为带孩子连着迟到了好几天,助理都开玩笑问陈总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
“没有。”陈辞尴尬地笑了笑。刚说完,电梯里进来两个实习生,兴致勃勃地讨论楼下停了一辆特别嚣张的迈巴赫。
“我们公司门口让停车么?”助理小声自言自语。
没想到实习生耳尖,回过头说:“不让啊,所以说他嚣张嘛!”
助理想到什么,忽然一拍脑门,压低声音在陈辞耳边问:“不会是昨天说的新股东吧?”
陈辞想了想,没太在意地回答:“也许吧。”
最近忙着带孩子,隐约听说来了一位神秘大款,短短两天收购了公司16%的股份。陈辞觉得这事和自己关系不大,便没往心里去。结果刚到办公室,董事长秘书敲门进来,说:“陈总监,今天新总裁上任,半小时后开会。”
“新总裁?”这个陈辞倒是没听说,皱了皱眉问:“这么突然?”
“是啊……”董事长秘书笑得无奈,“是很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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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大一家公司突然换了总裁,照理说不该悄无声息,陈辞怀着好奇去了会议室,不知道是大家太积极还是他最近迟到成了习惯,推门进去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等他一个。
“不好意思我……”陈辞习惯性地开口,话没说完,仿佛有所感应一般,忽然抬眼看见会议桌尽头一个熟悉而陌生的身影。
——运动装变成了剪裁精良的西装,潮牌项链变成了积家腕表,连周身锋利的锐气都仿佛有所收敛,变得更加沉稳。唯一不变的是看向陈辞的目光,依旧像黑夜中危险的火焰。
“……我迟到了。”陈辞低不可闻地说。
“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的新任总裁,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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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多小时的会议说了什么,陈辞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他甚至避免和陆野对视,始终低头装作沉思的样子。
会议结束后,陈辞逃似的第一个离开会议室去了洗手间,把自己关进最里面的隔间,锁上门深吸了一口气。
陆野为什么会回来,为什么收购他公司的股份,还成了他的顶头上司?
是巧合吗?
陈辞不认为彼此失去联系四年后,陆野仍然对他有什么割舍不掉的念头,唯一能用来解释的,似乎只有巧合。
“别多想。”陈辞回想起开会时陆野得体的言辞和沉稳的语气,默默在心里对自己说,“他只是你的上司。”
咚咚,隔间的木板门被人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
陈辞完全忘了公司从没有过洗手间紧张的情况,一边说着抱歉一边开了门。
一个高大身影猝不及防挡住他的视线,陈辞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人的脸,就被一把推回隔间,接着那人一气呵成地关门落锁,把陈辞堵在角落,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陈辞瞪大眼睛,终于看清眼前人的轮廓,依旧棱角分明,眉眼桀骜,目光里藏着晦暗不明的光。
“好久不见,陈总。”陆野说。
第13章 “你真的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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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陈辞的大脑一片空白,好不容易为自己做好的心理建设,在面对陆野的第一秒溃不成军。
而陈辞的表情在陆野看来是不快的,眉头紧锁,目光黯淡,仿佛并不因为这场重逢有任何喜悦。——也是,两人不欢而散,陈辞怎么可能会想要再看到自己。
陆野手上松了力道,陈辞立马脱离他的禁锢,嗵一声撞在小隔间的门板上,狼狈地整理好自己被弄乱的衣服,问:“你干什么?!”
陈辞的警惕和抗拒像一根尖锐的针刺痛陆野,让陆野再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出现是不被欢迎的。
他往后退了一小步,抬手扶了扶领带,故作轻松地说:“没什么,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陈总——”
他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陈辞一眼,轻笑着说:“还是这么不禁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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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辞又一次觉得自己被戏弄了。四年过去,陆野还是这么傲慢轻浮。
他不想再多话,刚好手机响了,陈辞接起电话,听筒里传出年轻保姆带着哭腔的声音:“陈先生,安安哭着要找你,怎么都哄不好,你和他说句话吧……”
再接着听见小侄子的声音:“舅舅,呜呜,我要和舅舅玩……”
陈辞看了陆野一眼,皱了下眉头,抬手捂住听筒,柔声问:“怎么了安安?”
他一边说一边拧开卫生间的门出去,毫无留恋地扔下陆野,声音也不像刚才那么冷漠,而变成一种久违的温柔。
“昨晚答应好的,今天先和小雨姐姐玩,男子汉不可以说话不算话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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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野不明白。
分开的四年来,他对陈辞的想念愈演愈烈,直到终于战胜自尊和面子,让他决定放下一切回到陈辞身边。
可是陈辞,好像已经完全不在乎他了。
难道真的像陈辞说的,他们一开始就是你情我愿的肉.体关系,从来没有过感情吗?
陆野不信。也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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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辞好不容易在电话里哄好安安,让保姆带他去游乐园玩。结果下午下起雨来,安安又闹着要见陈辞,保姆见时间也不早了,就把安安带到陈辞公司,在楼下大堂的休息室等他下班。
于是陈辞一出电梯就看到一个小家伙朝自己跑过来,嘴里叽哩哇啦地说着什么。陈辞走过去,蹲下来稳稳接住扑进怀里的安安,笑着问:“今天去哪玩了?”
“去游乐园!坐旋转木马!还有大飞机,呜——”
“好玩吗?”
“好玩!”
……
两人正笑闹着,身后忽然出现一道冰冷的声音,带着不确定的语气:“陈辞?”
陈辞转过身,看见陆野站在几步外,眼睛死死盯着他怀里两岁大的小侄子。陈辞下意识地抱紧安安,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警惕地问:“有事么?”
陆野的表情里有困惑,有愤懑,甚至还有不易察觉的难过,让陈辞一瞬间以为自己回到了四年前说分手的那天。
只见陆野缓缓抬眼看向陈辞,张了张口,唇角扬起一个难看的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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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么,陆野说不出来。
——你结婚了吗?
你有了属于自己的家庭吗?
你忘记我了吗?
……
你真的,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吗?
陆野好像忘了自己撒过的谎,也忘了自己的恶劣和自以为是带给陈辞的伤害,他站在那里,心脏一拧一拧的疼,仿佛自己才是被辜负的那个人。
沉默许久,他自嘲地笑笑,说:“没事。”
陈辞看起来一点也不想和他多话,礼貌地微微一颔首,说:“那我先走了,陆总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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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整整一周,陆野都没有再出现在公司。
那天下班时陆野的目光和表情,让陈辞以为他会在公司找自己的麻烦,没想到一连几天都不见陆野的踪影,陈辞开始怀疑陆野真的只是偶然看上他们公司的股份,又顺手过来捡了个总裁当当,并不打算投入太多精力。
这样最好。陈辞松了口气。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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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陆野被关在家里软禁了。
一声不吭地回国,一声不吭地扔下家里的生意去别的公司当总裁,又一声不吭地当着众人的面说自己不准备结婚,让陆家二老和女方的父母陷入尴尬,种种加起来,气得老陆总叫了十几个保镖把陆野堵在家里。
陆野觉得这怪不得自己。结婚这事又没人提前通知他,换了谁突然听到自己要被结婚,第一反应都是拒绝。
何况他出国前就和孟小姐说好了,他不喜欢女的,对女的in不起来。
当时孟小姐吹吹自己刚修好的指甲,无所谓地说:“没事,我也不喜欢男的。”
但他没有孟小姐那么能屈能伸,他连表面联姻也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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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面是一周后,陈辞推开办公室的门,看见坐在自己椅子上一脸阴翳的男人,吓得差点关门夹到手。
他很快稳住心神,轻轻皱了皱眉,说:“陆总,这是我的办公室。”
这一周陆野过得身心俱疲,他从小无法无天惯了,活到现在二十五年第一次被父母关禁闭,整整一周家里鸡飞狗跳,后来二老实在受不住了,只能恨自己养大一个讨债鬼,把陆野放了出来。
于是陆野马不停蹄地来见陈辞,结果路上遇到堵车,又憋了一肚子气。原本他想着来公司能听陈辞说说话,没想到又看见陈辞对着自己皱起眉头。
——有这么讨厌吗?
连笑一下都不肯。
第14章 “陈辞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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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有个饭局,你陪我去。”陆野黑着脸说。
“我?”陈辞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陆野这是来找他麻烦了,“可是我今天要早点回去……”
“早点回去带孩子么?”陆野冷哼一声,想起陈辞抱小孩的样子,心里又痛又恨,不由自主出言讥讽,“陈总,速度够快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陈辞确实要早点回家哄安安,虽然陆野的后半句话明显是误会了,但陈辞没有辩解。
他的默认落在陆野眼里,更加激起陆野的愤怒,陆野站起来,冷笑道:“你放心,我对结了婚有孩子的男人没兴趣,但晚上的饭局你必须去,这是工作。”
陈辞站在原地,直到陆野出去很久,才慢慢回过神来:并没有人说陆野对结了婚有孩子的男人感兴趣。
顶头上司的要求陈辞无法拒绝,他给保姆打电话,拜托她今天早点哄安安睡觉。挂了电话,助理送来一份文件,是今晚要谈的项目资料,说是陆总让送来的。
——难道真的只是公事吗?陈辞心里疑惑。
不管怎么说,他并不想面对陆野,更不想和陆野同桌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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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上司共赴酒局,照理来说陈辞应该是陪酒的那个,但对面把酒杯递来时,陆野却挡在他前面接下,淡淡勾起唇角:“陈总不能喝,我来吧。”
对方大概也是第一次见领导给下属挡酒,一时有些茫然。陈辞见状,主动说:“没关系,我……”
刚说了一个“我”字,陆野便向他投来一道目光,意思不言而喻:闭嘴。
于是陈辞没有再说后面的话,默默坐回去,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一整个晚上,陈辞负责谈事,陆野负责和对方称兄道弟互相灌酒。陆野好像真的变了很多,分开的四年让他变成了一个更成熟、更圆滑、更理智的大人,只有偶尔不经意间看向陈辞的目光,依稀能分辨出当年的样子。
后来陆野喝得烂醉,虽然表面上看只是眼睛红一点、目光迟钝一点,但陈辞知道他醉得不轻。送对方的人离开后,陈辞回包厢找陆野,陆野闭着眼睛躺倒在沙发里,不知道是睡着还是醒着。
陈辞走过去,弯腰拍拍陆野的肩:“陆野?醒醒。”
沙发上的人缓缓睁眼,眼尾发红,目光潮湿,仿佛认不出眼前的人是谁一样,凝神看了好久,才小声开口:“陈辞……”
他看起来有些脆弱无助,喃喃着重复陈辞的名字,过了很久,摇摇头说:“不是陈辞。陈辞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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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陈辞送陆野回家,陆野一路上反常的安静,垂着眼帘坐在座位上,一句话也没有说。直到车子慢慢地停下来,他才抬眼看向陈辞,问:“你什么时候结婚的?”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的声音低低哑哑,像撒了一把粗盐。
陈辞没有回答,陆野收回目光,低头笑笑:“不想告诉我也没关系。我只是,随便问问。”
他说着,推开车门,对陈辞挥挥手:“谢谢你送我回来。”
陈辞看着陆野踉跄的身影,张了张口:“你……”
陆野仿佛能猜到他想什么,回头牵起嘴角:“我没醉,不用担心我。”
陆野一个人回家,一个人上楼,打开房间的灯,站在窗边看着陈辞的车远去。
被软禁的那几天他有过很多疯狂的念头,比如把陈辞抓起来,逼他离婚,再比如找人威胁陈辞的妻子,给她一笔钱让她带着小孩离开。
他想陈辞想得快要发疯,恨不得把人撕碎了吞进肚子里,但等他真的见到陈辞,他又舍不得了。
除了对陈辞摆脸色,说几句不好听的话出出气,其他的陆野什么都做不出来。
他想,他明明四年前就该认栽,为什么非要拖到今天,拖得陈辞有了家室,他再也没办法名正言顺地走到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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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野生病了。
喝醉酒睡觉忘记关窗,第二天起来头痛欲裂,要不是被助理的电话叫醒,差点就这么昏死在家里。
助理是在陈辞的办公室给陆野打的电话,因为有一份文件需要签字,找遍全公司也没有找到陆野的人,想起陆野昨晚和陈辞在一起,只好来问陈辞。
“陆总,您怎么了?”听到电话那边虚弱的声音,助理担心地问,“需不需要我帮您叫医生?”
叫医生?陈辞皱了皱眉,问:“怎么回事?”
“陆总好像生病了……”
助理说完,听筒里传出嘟的一声,电话挂了。
“喂,陆总,喂?”助理求助地望向陈辞,“怎么办……”
陈辞没有犹豫,起身拿上外套和车钥匙,说:“你先叫医生。我去看看。”
58
陆野被电话叫醒,准备起床去找体温计,结果站起来趔趄了一下,手机没拿稳摔在地上,黑屏了。
“……”
门铃适时响起,陆野拖着沉重的病体去开门,失望的是,门外站的是孟小姐。
“生病了啊?”孟小姐打量他一眼,“那正好,我妈让我来看你,给你带了佛跳墙和桂花酥。”
“……”
陆野不想说话,也没力气说话,扔下一句“放那吧”便自顾自回了房间。孟小姐知道他的脾气,也不介意,反正她今天来也只是完任务,东西送到就可以走了。
不过看陆野病成这个样子,孟小姐怕他有个什么好歹,自己回去不好交代,便主动去厨房烧了一壶热水,给陆野倒了一杯,又找到药箱翻出一盒感冒药,看着陆野吃下去。
“我没事,你回去吧。”陆野哑着嗓子说。
刚说完,门铃再次响起,孟小姐看了一眼床上昏昏沉沉的陆野,无奈道:“我去开。”
第15章 “那个小孩,不是陈辞的。”
59
陈辞路上走得急,一心只想着陆野的病,到陆野家门口按下门铃,才后知后觉地有些担忧:这样会不会太冒昧了?
不过留给他犹豫的时间不多,房门很快从里面打开,一个高挑漂亮的年轻女孩出现在陈辞面前,问:“你是?”
陈辞大脑空白了一瞬,呆呆地站在原地几秒钟,回答:“你好……我是陆野的同事。”
“哦,进来吧。”
女孩熟稔的样子仿佛这个家的女主人,陈辞忽然觉得如芒在背,低下头默默跟着进门。
“坐。”女孩说,“陆野感冒了,我去叫他。”
陈辞想起自己今天来的目的,倏地抬起头:“不,不用了,他没事就好。我来送一份文件就走。”
说完忽然想起文件落在车上,陈辞更加窘迫:“不好意思,我……”
“陈辞?”
两人正说话,客厅那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陈辞看过去,陆野穿着一身睡衣从卧室出来,脸色苍白,头发乱糟糟地翘着,目光直直的落在陈辞身上。
“你怎么来了?”
陈辞愣了愣,终于恢复理智,垂下眼帘避开陆野的目光,说:“小赵打你电话打不通,担心你出什么事,所以我来看看。没事就好,你休息吧,有空记得给他回个电话。我先走了。”
“等等,陈辞!”陆野慌忙追上来,脚下不稳差点摔倒,孟小姐扶了他一把,说:“小心。”
陈辞走到门口,听见动静回头,目光在陆野和孟小姐中间停滞了两秒,最后什么也没说。
房门关上,陆野看着陈辞的背影消失在自己视线里,喃喃自语:“陈辞……”
60
陆野病了很久,他回公司那天,刚好陈辞的姐姐出院,夫妻二人从隔壁市来接安安。
陈辞和姐姐约好下班一起吃饭,打完电话,助理提醒五分钟后开会,陈辞走出办公室,迎面碰上从电梯里出来的陆野。
陆野的脸色不太好看,穿着一件过膝大衣,围了一条黑色羊绒围巾,衬得人苍白而消瘦。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陈辞偶尔会想起他,然后想起他家里的那个女孩子,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让陈辞很不舒服,胸口像压了一块石头一样闷闷的。
陈辞不愿意被陆野牵动情绪,顺带着排斥关于陆野的一切。
陆野看见陈辞,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但陈辞没有给他机会,移开目光转头问助理:“哪个会议室。”
“A2。”助理回答。
陈辞点点头:“嗯,知道了。”
于是陆野把话咽回去,眼睁睁地看着陈辞与自己擦身而过,消失在走廊尽头的会议室。
61
陆野在自己的办公室呆了一天。在他的计划里,他回国找到陈辞,想办法进入陈辞的公司,接下来就能自然而然地让陈辞回到自己身边,但他从来没有想过陈辞会娶妻生子的可能。
面对现在的局面,陆野的所有计划都变得愚蠢而可笑。他对此毫无办法,甚至自暴自弃地想,如果陈辞现在过得幸福的话,他是不是应该退出他的生活?
62
今天下班,陈辞第一个离开公司。陆野站在落地窗前,一直等到外面天暗下来,才拿上钥匙和外套离开。
他不想回家,一个人开着车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地闲逛,某个等红灯的间隙,陆野无意中望向路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陈辞。
陈辞抱着那个小孩,和一对夫妻模样的人一起进了一家私房菜馆,陆野看着他们,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他还没有见过陈辞的妻子。
“滴滴”
后面的车按喇叭催促,陆野回过神来,发现红灯已经变绿了。他缓缓发动汽车,到前面的路口掉头,绕回刚才那家饭店门口,将车子停靠在路边。
巧的是陈辞他们选了一个靠窗的座位,隔着车窗和饭店玻璃,陆野看见那个小孩坐在那对夫妻中间,陈辞在他们对面,四个人其乐融融,仿佛是一家人。
看着陈辞脸上露出没有防备的笑容,陆野心里忽然有一种久违的平静。他熄了火靠在座椅上,静静望着几米之外的陈辞,不知不觉露出一个微笑。
陈辞并不知道自己此刻正在被另一个人默默注视,许久没见姐姐姐夫,和他们聊了很多最近发生的事。
不知怎么谈到陈辞的感情生活,姐姐忽然说要给他介绍男朋友。
对方是医生,姓方,比陈辞大两岁,年轻有为,性格沉稳,长得也一表人才。住院那段时间,姐姐无意中得知方医生单身且喜欢同性,便多留了个心眼,给他介绍了自己的弟弟,方医生也表示愿意接触。
陈辞无奈,正准备像之前那样婉拒,又忽然想到什么,话到嘴边顿了顿,说:“也好。”
姐姐趁热打铁给陈辞推了方医生的微信,盯着陈辞发送好友请求。
天色不早,小侄子吵着要回去睡觉,几个大人没有办法,只好匆匆结束饭局。
陈辞和小侄子在饭店门口告别,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一大一小都很舍不得对方,黏黏糊糊地抱了很久,小侄子才依依不舍地去找自己的爸爸妈妈。
这一幕被不远处的陆野看在眼里。
陆野终于慢半拍地反应过来,——那个小孩,不是陈辞的。
63
陈辞回到家里,先去洗澡换衣服,然后简单收拾了屋子,等再次拿起手机的时候,时间已经快到深夜。
方医生不知道什么时候通过了陈辞的好友请求,发来一句礼貌的:“您好,我叫方哲。陈太太向我介绍过您。不好意思晚上有一台手术,没能及时回复您的消息。”
对方的头像是一张照片,一个年轻男人半蹲在地上,搂着自己的萨摩耶合照。陈辞点开头像放大,发现方医生和姐姐描述的一样,一表人才。
陈辞返回对话框,输入:“您好,我叫陈辞。”
发送。
第16章 “我有话想对你说。”
64
陆野觉得自己蠢透了,自怨自艾了这么久,竟然没有想到找人查一查陈辞。
也怪他太冲动,一看见那个和陈辞有几分像的小孩就失去理智,完全忘了陈辞并不是那种会随便结婚生孩子的人。
陆野找认识的人查了陈辞近几年的所有社会关系,发现陈辞不仅没有结婚,甚至没有再谈恋爱。
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好像一下从寒冷冰窟到了温暖的热带沙滩,整个人都快要飘起来。陆野控制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多日缠绵不断的病也一下子全好了。
不过这件事让陆野明白一个道理:凡事不能拖。他回国第一天就应该找陈辞把话说清楚,而不是听自己母胎单身的兄弟出的馊主意,搞什么迂回战术。
65
陈辞和方医生聊得还算投缘。都是三十多岁的人,说话少了很多不必要的试探,互相介绍完自己的家庭和工作情况,方医生约了陈辞周末一起吃饭。
陈辞有些紧张,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相亲,对方看起来条件不错,如果结婚的话,自己的父母应该会很满意。
到底还是到了该结婚的年纪……陈辞平静地想。
过了三十岁之后,他比以前更向往安稳的生活,而对爱情的期待少了很多。怦然心动和细水长流,现在的陈辞会选后者。
66
周日下午,陈辞去剪了头发,顺便买了一身新衣服,让自己看起来得体一些,以表示对约会的重视。
快到约定时间,陈辞开车前往饭店,路上一个陌生号码来电,他接起来,没想到那边是陆野。
“陈辞,你在哪?”陆野开门见山。
陈辞愣了愣,说:“我在外面。”
“晚上有空吗,陪我吃个饭。”
“?”
陆野理所当然的语气让陈辞觉得不太舒服,——他又不是没有女朋友,干嘛叫自己陪他吃饭?
“没空。”陈辞冷冰冰地说,“陆总,今天是周末,我没有义务陪您吃饭。”
“我有话想对你说。”
“抱歉,我今晚有约了。”
这句话说完,陆野的声音高了三度:“你还想骗我,你又没结婚又没谈恋爱,和谁有约?”
“?”陈辞气不打一处来,“你调查我?”
几年不见,陆野张嘴就来的本事熟练了很多:“你是我公司的员工,我调查自己的下属有什么问题吗?”
“既然陆总知道我们是工作关系,就请不要在休息时间随意打扰下属的生活。”陈辞不卑不亢地反驳,“没别的事的话,我先挂了。再见。”
通话猝不及防地中断,电话那头的陆野深吸一口气,勉强冷静下来,拨了另一个电话:“喂?帮我定位一个号码。”
这段小小的插曲多少影响了陈辞的心情,到达饭店后,他坐在车里平复了很久,勉强收拾好自己的情绪。
方医生已经到了,本人比照片更有气质,一看就是家长们喜欢的类型,难怪被陈辞的姐姐一眼相中。陈辞为自己的迟到道歉,方医生大方地表示谅解,还开玩笑说自己做这行的,以后说不定会经常为约会迟到而道歉。
两人之前在网上聊过,见面之后少了自我介绍的环节,很快熟络起来。陈辞和方医生都是性格比较温和的类型,也懂得照顾其他人情绪,因此聊天聊得很舒服,虽然暂时没有暧昧的火花,好在轻松自然。
“对了,有个比较隐私的问题,我想还是提前问一下比较好,希望你不要介意。”方医生面露歉意,小心翼翼地问,“你是……top还是bottom?”
陈辞脸一热,正要回答,身后不远处的玻璃门被刷的推开。
“陈辞!”
第17章 “陆先生,他不想跟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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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野怒气冲冲地出现在这里,着实有些出乎陈辞意料。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已经到了面前,不由分说地抓起陈辞的胳膊:“跟我走!”
“陆野……?放开我!”
“这位先生。”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按住陆野,“这里是公共场所,你要做什么?”
陆野转过头,显然从进门起就已经看陈辞对面的男人不爽,冷着脸问:“你是谁?”
方医生不急不缓地回答:“我是陈辞的朋友。我叫方哲。”
“朋友,”陆野冷哼一声,“我找陈辞,和你没关系。”
“陈辞和我在一起,我有义务保证他的安全,请你放手。”
两个人说话,陈辞趁机挣开陆野,向后退了一步,勉强稳住心神:“陆总,再要紧的事也请明天上班再说,可以吗?”
陆野一把甩开方哲,上前一步直勾勾地盯着陈辞:“你一定要这么跟我说话么?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二十五岁的陆野依旧是年轻的,即便外表看起来成熟稳重了许多,内里仍有一部分是二十一岁时遇到陈辞,那个情窦初开、冲动又青涩、倔强又爱逞强的年轻人。他逼视着陈辞,眼眶泛红,甚至某一刻,眼睛里仿佛有潮湿的雾气。
陈辞的心跟着颤了颤。
餐厅里其他客人向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服务生警惕地守在一旁,随时准备拉架。
方哲把陈辞护在身侧,语气比刚才沉了几分:“陆先生,他不想跟你走。”
陆野转头:“你算什么……”
——话说一半戛然而止,因为陆野用余光看到陈辞摸到方哲的手,紧紧地握住。方哲似乎僵硬了一瞬,然后没有犹豫地回握住陈辞。
陆野心里轰隆一声。
他的目光从两人的手缓缓移到陈辞的脸,带着几分不确定和不相信,张了张口,没有发出声音。
“陆总。”陈辞已经恢复了平时的语气,“公共场所,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行。”
陆总。
大概是在回答刚才“在你心里我算什么”的问题。
陆野缓慢地点头,后退一步,扯了扯嘴角:“……不好意思,打扰你们约会了。”
他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陈辞的脸,短短几秒钟的对视,无数复杂的情绪像瓢泼大雨压向陈辞,在无法保持冷静之前,陈辞移开目光,看向一旁的方哲:“抱歉。”
方哲温声安慰:“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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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野离开的背影,让陈辞想到四年前的那一天。
那天他先转身,将身后的房门关上,而现在陆野主动离开,为他们之间留下最后一点不足道的体面。
陈辞放开方哲的手,第二次说“抱歉”。
这次是为什么,两人心照不宣。
最后是方哲打破沉默,开玩笑说:“早知道你喜欢这个类型,我今天应该打扮得年轻一点。”
陈辞回过神,勉强笑了笑:“让你看笑话了。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唔。”方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追问。
回去路上,方哲想到什么,忽然问:“我最后的那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什么?”陈辞愣了一下,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我……我是,下面那个……”
方哲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那我就放心了。”
车子缓缓停在陈辞家楼下,方哲跟陈辞道别,问:“下周六晚上你有空吗,我们去看话剧怎么样?”
陈辞点点头:“嗯,好。今天谢谢你送我回家,路上小心,再见。”
方哲挥挥手:“再见。”
虽然今天的约会被陆野中途打断,但总的来说陈辞和方哲聊得还不错,至少在陈辞看来,两人对彼此都是满意的。
至于满意之外别的东西,譬如心动、暧昧、喜欢……陈辞不在意,方哲似乎也不太在意。
或许再吃几顿饭、再看几场电影,他们就会顺理成章地牵手、拥抱、在一起,然后在明年或后年的某一天步入婚姻,开始人生的另一段旅程。幸运的话就这样相伴终老,生同衾死同穴。
想一想似乎是一段不错的人生,但不知道为什么,陈辞在想象这些画面时,脑海中闪过了另一个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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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陆野有一段时间没有在工作之外找过陈辞。
陈辞的生活看似恢复了平静,每周和方哲见一两次面,吃吃饭聊聊天,增加对彼此的了解。
他们这个年纪,对待婚姻不得不谨慎,毕竟试错成本太高,结了婚才发现不合适的话,再离婚必然更加劳心费力。
这天方哲调休,主动提出来接陈辞下班,然后一起去吃晚饭。陈辞没有拒绝。
没想到临下班开了一个会,耽误了一点时间,陈辞和陆野一起坐电梯下楼,迎面看到等在公司门口的方哲。
周遭的气压骤然降低,来自陈辞身后不远的陆野。
陈辞没有回头,径直走到方哲面前:“抱歉,临时开会。”
“没关系。”方哲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陆野,然后替陈辞拉开车门,“走吧,我订了饭店。”
“嗯。”
黑色轿车缓缓驶出视线,陆野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
那个人应该不是陈辞的男朋友,但显然他们正在接触,陈辞并不排斥他。
陆野的年纪还无法理解“找个合适的人结婚”这件事,更想不通自己比起那个医生差在哪里。
忽然想到自己和陈辞在一起时那个纠缠陈辞的前男友,似乎也是这样外表成熟温厚的类型。
或许一直以来陈辞喜欢的都是这样的,而自己不过是一场意外。
陆野低下头,冬天的风冰凉刺骨,吹得他眼眶发胀。
第18章 “因为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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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年会在市内某个五星级酒店举行。
陈辞作为高层,被安排了一个简短的发言。
当了这么多年老板,陈辞对此驾轻就熟,只是今天莫名觉得不自在,可能是因为自己讲话的时候,坐在台下第一排的陆野一直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即便会场灯光昏暗,那道目光仍像刺眼的聚光灯一般,让陈辞无法忽视。
更无法忽视的是陆野身旁的女伴。
今天到酒店时陈辞一眼看到陆野和陆野身边那个高挑又漂亮的女孩,记得上次见她还是在陆野家里,现在她盛装出席,轻轻挽着陆野手臂,对陈辞露出礼貌得体的微笑。
陈辞忘了自己说了什么,好像有那么几分钟他变成一台由电脑程序控制的机器,机械地打招呼、机械地寒暄、机械地挥手道别,走出去很远才慢慢回神,想起自己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
至于陆野垂眸看他时复杂而深沉的目光,陈辞自动地略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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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会很圆满,陆野出手阔绰,准备了价值不菲的奖品和礼物,大家都很满意。
之后的酒会上,陈辞有意无意地避开陆野,却还是被堵在两张桌子中间。
“陈总,”陆野声音低缓,“不跟我喝一杯吗?”
陆野看起来已经有了几分醉意,毕竟新上任的总裁,第一次参加公司年会总免不了要挨桌挨个地喝过去。
陈辞注意到他的女伴不见了,没忍住左右张望,被陆野发现小动作:“在找谁,孟夏吗?……你好像对她很有兴趣。”
“没有。”陈辞避开陆野的目光,“你喝多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你是在关心我,还是在拒绝我?”
“陆总……”
“我不想听你叫我陆总。”
陆野忽然向前,逼得陈辞不得不后退。嗵一声闷响,陈辞撞到身后的椅子。
附近聊天的同事投来关切的目光,陈辞摆摆手,尴尬地笑笑说:“没事。”
陆野不退反进:“回答我,陈辞。”
“陆野,”陈辞有点生气了,收回目光压低声音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陆野没有回答陈辞的问题,而是反问:“那天那个人,是你男朋友吗?”
“关你什么事?”
“告诉我。”
喝醉的人总是这样固执且咄咄逼人,陈辞来了火气,收着力推开陆野:“是又怎么样?你自己不也有女朋友吗,凭什么来质问我?”
“女朋友?”陆野皱了皱眉,“孟夏不是我的女朋友。”
陈辞一愣,眼神流露出怀疑。
陆野却像是忽然恢复了思考能力,不确定地问:“你以为她是我女朋友,所以才不肯理我,不肯和我说话?”
“我……”
陈辞的犹豫让陆野更加确认自己的猜想,他抓住陈辞,问:“你还在乎我,对不对?”
“陆野。”
“你回答我!”
这一句没控制好音量,引来一片侧目。陈辞不像陆野那样不在意别人的目光,身子一僵,向周围赔着笑说:“没事,陆总喝醉了,我扶他去休息。”
说着他拉走陆野,半拖半拽地把人弄出宴会厅,拽进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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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楼开了间房,陆野一路无话,只是目光沉沉地盯着陈辞。
把人拖进房间,陈辞正要转身离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忽然挡住去路,砰一声反手把门推上,熟练地落锁。
陈辞眼皮一跳,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退:“让开。”
陆野没有说话。
沉默着僵持许久,陆野缓缓向前一步:“你还没有回答我,那天那个人,是不是你男朋友。”
陈辞不想再纠缠,深吸一口气,回答说:“暂时还不是。”
“什么叫……暂时?”
“我们相亲认识,如果谈得来,可能会结婚。”
听到这句,陆野皱起眉头,声音愈发艰涩:“结婚……?”
“我已经三十二岁了,陆野。”不知道为什么,坦然说出自己要结婚的打算后,陈辞反而平静了下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总是过问我的私事。也许是四年前那一次分手让你不甘心,但是这么久过去,你也该放下了。”
“放下,”陆野喃喃重复着陈辞的话,毫无预兆地落下一大颗眼泪,“我如果放得下,就不会回来找你了。”
陈辞没有想过陆野会哭,尽管那颗眼泪快得像是幻觉,但陆野猩红的眼眶和潮湿的目光不会骗人。
“四年前是我的错,我不该骗你……我自尊心强又好面子,拉不下脸来求你原谅。你问我喜不喜欢你的时候,我……我当时应该承认的,但是我没有谈过恋爱,所以我犹豫了。对不起。”
陆野语速很慢,带着明显的鼻音和微微的哽咽,为了不让眼泪落下来,每说一句都要停下来调整呼吸。
“对不起,我……我这几年每一天都在后悔,我那时候没有看清自己的心,如果我当时留下来,好好向你解释,求你原谅,也许我们,我们现在也不会变成这样。”
他说着,到底没有控制住,泪水从眼角缓缓滚落:“你还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酒精放大了陆野的情绪,让他变得坦诚而脆弱,从回国见到陈辞那一刻起到现在,他想说的从来都是这些。只是总有各种各样的阻碍横亘在他们之间,如果不是今天,他不知道要再过多久才能对陈辞说出这些话。
陈辞没有回答。
说无动于衷是假的,但是现在的他,已经过了为爱不顾一切的年纪。
半晌,他闭了闭眼,缓缓开口:“我们……不合适。你看到了,我要相亲,要找人结婚,要组建家庭。我父母年纪大了,我不能再让他们为我担心。陆野,你还很年轻,你没必要这样。”
“我不!”陆野紧紧抱住陈辞,“我已经二十五岁了,我知道自己要什么!你想结婚,我也可以和你结婚,我会努力工作赚钱,当一个好丈夫。我向你保证,我再也不会骗你,再也不让你伤心,求求你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泪水顺着陆野的脸颊流进陈辞的后颈,他说得语无伦次,完全没有白天里的沉稳和游刃有余。在这一刻,时间好像倒流回四年前,二十五岁的陆野终于替二十一岁的陆野说出了他想说的话。
“别再离开我了。我不想再和你分开了。陈辞……”
陈辞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此刻拥抱着他的怀抱,比四年前更加宽阔炽热,也比四年前更让他无法抵抗。
无数回忆潮水般涌进陈辞的大脑,他忽然意识到,他从来没有忘记过关于陆野的一切。
“为什么?”过了很久,陈辞轻声问。
陆野的身体僵了一瞬,然后更紧地抱住陈辞:“因为我喜欢你。我早就喜欢上你了。”
第19章 “我,今天睡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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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陈辞还是离开了,告诉陆野自己需要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
但其实陈辞心里清楚,从听到陆野那句“我喜欢你”开始,他就已经不会再有别的选择。
他的人生原本是一辆平稳行驶的列车,四年前那一次脱轨,彻底改变了未来行进的方向。
即便现在看起来已经回到轨道,但他的心仍有一部分飘在外面,再也无法落回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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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未眠,好在第二天是周日,不需要去上班。
上午的时候,方哲发消息约陈辞晚上一起吃饭,陈辞想了想,答应了。
——既然已经有了选择,就应该早点和人家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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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陈辞的抱歉,方哲似乎早有预料。
“那天看到那位陆先生我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方哲温和地笑笑,“没关系,做不成伴侣我们还可以做朋友。老实说,你的性格我很喜欢。”
“抱歉。”陈辞还是感到内疚,“你是一个很好的人……”
方哲噗嗤笑了:“停,我可不想要好人卡,听起来怪惨的。”
方哲轻松的语气让陈辞的心理负担少了很多,两人平和地吃完一顿饭,分别前方哲问:“你真的想好了吗,要和他在一起?他看起来比你年轻很多。”
陈辞摇摇头:“说实话,我不是很有信心……但是如果不试一试,我会后悔。”
“你比我想象中勇敢很多。”方哲给了陈辞一个拥抱,“加油,祝你幸福。”
“谢谢,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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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辞原本以为周一到公司会见到陆野,但是没有。
陆野一整天都没有来,也没有给陈辞打电话或发消息。陈辞上班上得心不在焉,差点因为自己的疏忽弄错一份重要文件。
“陈总,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休息一下?”助理关切地问。
“我没事。”
陈辞勉强笑笑,之后提起十二分精神工作,强迫自己没有再去想陆野。
第二天陆野还是没有来。第三天也是。
陈辞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几次路过空无一人的总裁办公室,想要给陆野打电话,最终还是忍住了。
他们之间还没有确定关系,他这么贸然询问,好像不太合适。
陈辞想,如果明天陆野还不来,他就找一个工作理由联系陆野,倒不是担心陆野像四年前那样骗了他又跑掉,只是有点担心陆野几天不来公司,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这个电话陈辞没有打出去,因为当天晚上陆野就出现在他家楼下。
接到电话时陈辞刚洗完澡,陆野让他往下看,陈辞走到落地窗边,一低头看到站在路灯下穿着黑色大衣的陆野。
陆野的姿势看起来有点奇怪,左手拄着拐,右手高高举起向陈辞挥手,歪头夹着手机。
看见拐杖,陈辞眼皮一跳,想也不想地拔腿下楼。
入夜气温骤降,陈辞忘记拿外套,就这么穿着一身睡衣、顶着半干的头发出现在陆野面前,还没来得及问陆野腿怎么回事,反倒被陆野先开口责问:“你怎么不穿衣服就跑下来了?冷不冷?”
说着就要脱自己的大衣,陈辞拦住他,问:“你的腿怎么了?”
“哦,”陆野无所谓地摸摸鼻尖,“脚扭伤了。”
“怎么会扭伤?”
“没什么,跟家里出柜,被打了一顿,又被关禁闭。我想见你,从二楼跳下来,结果不小心崴到脚。”
陆野的语气轻描淡写,甚至自言自语地小声抱怨:“以前跳都没事的,最近可能缺乏锻炼……”
“出柜?”陈辞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陆野是什么意思,“你……”
“你不是要找人结婚么,我先把我父母搞定,这样显得我靠谱一点。你放心,现在已经没问题了,他们俩就我一个儿子,不会真的把我怎么样的。”
比起陆野坦然自若,陈辞的心情有些一言难尽,既担忧又感动,想要责怪陆野为什么这么冲动,话到嘴边却只剩一句难掩心疼的:“痛不痛?”
陆野没有立刻回答,目光深深地望着陈辞,半晌,点点头说:“痛。”
陈辞看着他,心里又酸又胀,无声地对视许久,忽然轻声笑了:“幼稚。”
看到陈辞的笑容,陆野先是一愣,接着明白过来自己大约是被原谅了,不管不顾地扔开拐杖,一把把陈辞抱住:“对,我就是幼稚,你不在我身边,我指不定干出什么为非作歹的事,所以你要管着我,你知道吗?”
陆野的怀抱温暖而有力,替陈辞挡住了冬夜的寒风。陈辞不自觉放软语气,问:“你今天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吗?”
陆野点点头,然后想到什么,又摇头:“我不敢回家,哥哥,你能不能再收留我一下?”
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陈辞晃了晃神。
以前陆野最喜欢在床上这么叫他。
陈辞不回答,陆野以为他不答应,语气更加委屈:“你忍心让我一个人回医院么……”
陈辞心里好笑,面上不露声色,故意问:“你不是已经搞定父母了吗,为什么不敢回家?”
“我,”陆野噎了一下,“搞定是搞定了,但是他们毕竟上了年纪嘛,需要一点时间慢慢接受。”
陈辞故意没有接话,晾了陆野一会儿,不紧不慢地问:“需要我扶你吗?”
陆野哪敢犹豫,头点得像小鸡啄米:“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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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楼暖和下来,陆野跟陈辞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出柜的念头很早就有,甚至有好几次陆野差点向父母坦白。那天他在酒店喝醉,第二天清醒之后,想到前一晚自己对陈辞说的话,终于下定决心给自己一个交代。
他回到家,进门二话不说跪在正在吃早饭的二老面前,然后便是一番漫长的陈述,讲了自己如何从小对女生不感兴趣,又讲了后来如何爱上一个同性,并随着年岁增长越来越坚定自己的心,到现在终于有勇气说出口。
其实他这些年拒绝恋爱结婚,父母早就有所怀疑。不过亲耳听到他说出口,还是免不了动气。
于是陆野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顿家法,二老一个打一个拦,鸡飞狗跳地闹了一出,陆父气头上说要把陆野赶出家门,陆母一听不乐意了,抹着泪说自己就这一个儿子,要赶先把她赶出去。
最后不知怎的演变成夫妻二人互相指责控诉,陆父说不过老婆,急得在原地打转,戒尺扬起又放下:“造孽,造孽呀……”
再接着陆野被赶回房间关禁闭。关了整整两天两夜,他实在受不了了,打开窗子跳下去扭伤了一只脚,被路过的园丁发现送去医院。
父母见他宁愿跳楼也要跑出去见心上人,知道这事怕是拦不住了,对着病床上的陆野又是一通声泪俱下的哭诉,最后总算是松了口。
“你这么闹,叔叔阿姨受得住么?”听完之后,陈辞担忧地问。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陆野心虚地低下头,“再说我上次就说了不结婚不要孩子,他们应该多少猜到了。”
陈辞欲言又止,半晌,无奈叹气:“……下次不要再这么冲动了。”
陆野听话地点点头:“嗯,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陆野小心翼翼地拉住陈辞的手:“陈辞……”
陈辞垂眸:“嗯?”
“我,今天睡哪?”
第20章 “和我在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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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野心里想什么陈辞一清二楚,不过最后陈辞还是把陆野赶去客房,没让他和自己睡一张床。
第二天陈辞要上班,早上醒来听见厨房有动静,迷迷糊糊地走出去,看见陆野单腿着地,笨手笨脚地在厨房忙碌。
陈辞愣了一下:“你在干嘛?”
陆野回头,身上穿着围裙,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做早饭啊。”
陈辞:“……做早饭?”
“我脚受伤了,不能去公司,闲着也是闲着。”
陆野看起来腿脚不便,但端碗的手稳稳当当,一滴汤都没有洒出来:“你去洗漱吧,马上就好。”
“我在国外这几年,基本都是自己做饭自己吃,别的不说,现在厨艺一定比你好。”饭桌上陆野献宝似的说,“尝尝小馄饨,我亲手包的。”
陈辞犹豫了一下:“你……”
陆野立马接话:“我没有和别人在一起过。”
“……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什么?”
“我猜的。”陆野的声音弱下去,“我一直一个人生活。孟夏是我父母朋友的女儿,他们想让我和她结婚,但是我拒绝了。”
“那天她在你家……”
“我生病了,她替她父母来看我。”
陈辞闷闷地“哦”了一声。回想起来,自己确实关心则乱,竟然会吃这种莫名其妙的飞醋。
陆野敏锐地察觉到什么,试着问:“你……吃醋吗?”
陈辞一口否认:“怎么会?”
“哼,不承认算了。”陆野把水煮蛋剥好放进陈辞碗里,“吃饭吧大总监,吃完上班赚钱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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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野在陈辞家住下,和四年前一样,心安理得地当他的小白脸。
不同的是四年前的陆野出卖肉_体,现在的陆野靠自己的勤劳和贤惠在陈辞家争得自己的位置。
养伤的几天,他包揽了陈辞的一日三餐和家里的其他杂务,比如给陈辞的绿植浇水,再比如晚上一起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时给陈辞捏腿捶背。
陈辞说陆野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陆野很冤枉,说自己只有“奸”没有“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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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多礼拜后,陆野终于能扔开他碍事的拐杖了。
陈辞陪陆野去医院复查,医生说要注意休养,一个月内不可以跑跳。陆野当即向陈辞投去求助的目光,问:“陈总,我能搭你的便车上下班吗?”
陈辞有些无奈,勉强答应:“……可以。”
不得不说几年不见,陆野不像以前那么莽撞了,甚至还学会了成年人世界的迂回和狡猾,在陈辞家住了这么久,一直没有发起下一步攻势。
陈辞心里清楚陆野憋着一肚子坏水在等机会,但他面上不露声色,想看看陆野还能耍什么花招。
第二天陈辞和陆野一同出现在公司,从停车场到进电梯一路都一起,然后下班也一起离开。一连几天后,有同事按捺不住,旁敲侧击地向陈辞询问,陈辞轻描淡写地回答说:“陆总搬家了,我们顺路一起,省个油钱。”
——几年过去,拼车的理由依然好用。
81
临近年关,陈辞的工作忙碌起来。这天一堆报表交到他手上,到下班都没看完。陆野坐在自己办公室,左等右等等不来陈辞喊他回家,只好自己去找人。
路过陈辞助理的办公桌,陆野顺口问了一句,得知陈辞在里面加班。他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说:“你先下班吧,我去找陈总说几句话,然后和他一起走。”
于是助理放心离开了,里里外外只剩陆野和陈辞两个人。
陆野推开陈辞办公室的门进去,清清喉咙:“陈总监?”
办公桌后面的人抬头,鼻梁上架着一副斯文的眼镜,见是陆野,愣了一下问:“你怎么来了?”
“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
“啊,”陈辞抬手看了一眼时间,“抱歉,忙忘了。”
“我以为你自己回家,不管我了呢。”
陆野走过来,坐在陈辞办公桌上:“还不回家吗?”
“有点工作没处理完。”陈辞叹了口气,“要么你先……”
“我不,我要和你一起。”
“那等我一下。”
办公室重新安静下来,陈辞专心致志地看报表,电脑屏幕散发着幽幽的光线,照出他皮肤上细小的绒毛,显得整个人温和而柔软。陆野看得入迷,不由得出声:“陈辞。”
陈辞抬眼:“嗯?”
“你真好看。”
不加思索的四个字,让陈辞脸上浮起一片淡淡的红晕。他的睫毛颤了颤,不自然地移开目光,小声说:“干嘛突然……”
“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好看。”陆野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露出淡淡的微笑,“你还记得吗,那天你喝多了,拉着我说要包.养我。要不是看在你脸的份上,我早就骂你了。”
陈辞顺着陆野的话想下去,更加感到窘迫。他知道自己不是靠脸就能让人五迷三道的长相,从小到大得到关于外貌的评价大多是“皮肤白”、“清秀”、“斯文”之类的,还没有人直勾勾地对他说过“你真好看”。
“真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觉得你特别好看。脸红红的,睫毛又长又密,嘴巴也粉粉的,看起来很好亲。”陆野说着话,弯腰靠近陈辞,“后来发现,真的很好亲。”
“陆野……”
“我可以亲你吗?”
没等陈辞回答,陆野已经摘掉他的眼镜,俯身轻轻碰到那两片浅粉色的嘴唇。
陈辞本能地想要躲避,却被陆野扣住后脑勺,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唇瓣:“不许躲。我等了四年。”
这个吻温柔而珍视,带着深深的眷恋,仿佛在向陈辞倾诉自己这些年的想念。陈辞闭上眼睛,莫名的眼眶发热。
“和我在一起吧。”陆野说,“这次你打我骂我,我都不会走了。”
第21章 “我也喜欢你。”
82
一切顺理成章地发生,回家后鞋子都没来得及换,陈辞就被陆野抱起来扔在沙发上,接着便是炽热而汹涌的亲吻。
陆野像一头忍耐了一整个冬天的饿狼,恨不得把陈辞吞进肚子里吃干抹净。他急切又凶悍,吻得陈辞心惊,陈辞本能地推住他的肩膀,试图向后逃离,却被陆野用力按在身下,不由分说地用膝盖顶_开双腿。
“陆野……”
陈辞有点被吓到,连声音都带了些颤抖,他这样温顺的样子更加激起陆野的占有欲,陆野一口咬住他的喉结,伸出舌头吸吮舔舐,像在品尝自己美味的猎物。
“不,不要……”
“哥哥。”陆野又叫了这个称呼,声音低沉沙哑,“我好想你。”
83
两个人各自清心寡欲了四年,终于贴近彼此的体温,谁都不愿意停下。
从客厅到浴室再到卧室,陆野不知疲倦地在陈辞身上挥洒汗水,释放自己压抑许久的欲念。陈辞毕竟不像陆野那样年轻精力旺盛,几次之后累得脱力,在陆野怀里陷入昏睡。
睡着之前仍然能够感受到蛰伏在身体里的炽热,陈辞从里到外都快要烫熟了,连身边人的体温都让他难耐,他挣扎着想要脱开,却被陆野紧紧抱在怀中:“睡吧宝贝,让我再抱一下。”
宝贝……
陈辞心尖一颤,像羽毛落在平静水面,泛开层层细密的涟漪。
84
没有轰轰烈烈的曲折,也没有盛大的告白,两人自然而然地在一起,白天在公司扮演客气的上下属,晚上回家一起逛超市、一起做饭、一起洗澡、一起在床上纠缠厮混。
日子过得太充实,陈辞差点忘了姐姐的嘱托,直到周六晚上接到姐姐电话,询问他和方医生近况如何,陈辞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和家里人说过这件事,略带抱歉地说:“我和方医生不太合适,没有再接触了。”
“哪里不合适?我看你们年龄差不多,性格也合得来,连工作都很配,怎么就不合适?”
电话里的姐姐难掩急切,陈辞无奈,只好实话实说:“其实是……我有男朋友了。”
“……男朋友?”
不怪姐姐不相信,陈辞这几年一直是孤家寡人,连亲密一点的朋友都没有,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一个男朋友?
“是真的,有机会带他给你看。”
“我看就过年吧,正好你有假期,你们一起回家吃顿饭,让爸妈见见。”
“……啊?”
“就这么说定了。”
挂了电话,陈辞陷入茫然,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怎么就……要见家长了?
旁边的陆野轻哼一声,用陈辞刚好能听到的声音说:“看来你家人,很满意那个姓方的医生嘛。”
陈辞不用看也能想象到陆野酸溜溜的表情,无奈道:“他是我姐姐介绍给我的……”
“那我呢?你刚才都没说我的名字。”
“你……”
“陈辞。”陆野用两根手指捏住陈辞的脸,把他掰过来面向自己,“你到底是不是认真和我在一起的?”
“我当然是。”陈辞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很认真。”
“是吗?”
陆野直勾勾地盯着陈辞的眼睛,仿佛在判断他说的真假,一直到陈辞被看得不好意思,耳根开始发红,陆野才放开他,撇撇嘴说:“勉强相信你一次。”
陈辞揉揉自己的脸,小声嘟囔:“怎么这么幼稚……”
“你说什么?”陆野飞速转身回来,长腿一跨骑在陈辞身上,捏起他的下颌,“你说我幼稚。我知道了,你觉得我拿不出手,方医生那样的才适合带回去见家长。”
“……等等,这都是哪跟哪?”
“我不管,你今天必须告诉我,你是不是更喜欢方医生那个类型的?”
陆野吃飞醋吃得煞有介事,一副恋爱中斤斤计较的样子。陈辞觉得有意思,故作沉思道:“方医生那个类型确实很适合结婚……”
“陈辞!”
“不过,看在陆总做菜越来越好吃的份上,我还是投陆总一票。”
“还叫我陆总,取笑我是不是?”
“我没有。”比起炸毛的陆野,陈辞面上沉静得多,勾勾手指说,“你过来,我告诉你一件事。”
陆野愣了一下,收起自己横眉瞪眼的样子,将信将疑道:“什么?”
“你来。”
犹豫片刻,陆野弯下腰,将自己的右耳凑近陈辞的嘴巴。
温热的吐息伴随陈辞口腔里淡淡的牙膏味拂进陆野的耳廓,像一阵夏天的热风。
“我也喜欢你。”
“最喜欢你。”
第22章 “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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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辞没想到的是,在带陆野回家见父母之前,他先见到了陆野的家长。
助理说有位女士在会客室等陈辞,看穿着打扮似乎有点来头。陈辞想了想自己今天好像并没有访客预约,再一想能直接进公司来找他的人,应该不是一般人。
于是陈辞一个人去了会客室,推门进去看见一位穿着考究的中年妇人坐在沙发上,奇怪的是,她在室内仍戴着帽子和墨镜,把自己的大半张脸藏得严严实实。
陈辞犹豫了一下,问:“您好?”
妇人循着声音看过来,隔着墨镜,陈辞能感觉到她的目光正在打量自己。
“这位是……陈辞陈先生吧?”她把墨镜拉下来,镜片后的眼睛难掩笑意,似乎见到陈辞很开心,“不错不错,一表人才。啊忘了自我介绍,我是陆野的妈妈,我姓乔。”
陆野的妈妈?
陈辞心里一个咯噔,勉强稳住心神,露出礼貌的微笑:“您好。”
“你坐,不用紧张。”陆母一副自来熟的样子,“我就是好奇来看看,没别的意思。你放心,陆野和陆野他爸都不知道我来找你。”
说着她谨慎地看了一眼门的方向,问:“陆野今天在公司吗?”
陈辞点点头:“在。不过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开会。”
“开会啊……”这下陆母终于放心摘下墨镜和帽子,笑眯眯道,“这孩子从小到大贪玩不服管,没想到现在工作这么认真,都是你的功劳。”
“不,您言重了……”
“听陆野说你自己创业,很早就买了车子房子,还给父母买了房,真好,又聪明又能干,长得也好,盘靓条顺的……”
陆母拉着陈辞左看右看,越看越满意。这些天陆野没少跟她吹耳边风,话里话外把陈辞夸得像神仙一样,说陈辞温柔和善、踏实顾家、勤劳能干、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简直是儿媳妇的最佳人选,错过这个村没这个店。
陆母心想既然儿子非要找个男人,那不如找个各方面都优秀的,如果陈辞真的像陆野说的那样,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见陆野的妈妈对自己没有恶意,陈辞慢慢放下心来,坐下陪她聊了一会儿天。
陈辞内敛又温和,长相也文静,是最讨长辈喜欢的类型。两个人聊得很合拍,离开前陆母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会回去做陆野他爸爸的工作,让陈辞放心和陆野在一起。
“时间不早,不打扰你工作了。”陆母起身戴上墨镜,“我来过的事别告诉陆……”
“陈辞,”话没说完,会客室的玻璃门刷的推开,“小张说你在这……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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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
公司楼下咖啡馆。
三个人面面相觑,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妈,你搞什么?”最后是陆野先开口,咬牙切齿地对陆母使眼色,“你来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陆母明显的心虚:“我路过看看,又没什么大事。”
“我不信。你们两个说什么了?”陆野转向陈辞,“我妈她有没有为难你?”
陈辞立马回答:“没有。阿姨对我很好。”
“你这臭小子什么意思,你妈我看起来像不讲理的泼妇吗?”
“不是,谁让你不请自来……”
“陆野。”陈辞拉住陆野,“别对阿姨这么说话。”
“……”陆野勉为其难地收敛气焰,问:“所以你今天来到底干什么?”
“我说了我只是来看看小陈。”陆母无奈道,“你早晚都要带回去给我们看,我提前看看怎么了?”
“什么叫……等等,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你也不小了,既然决定和小陈在一起,就踏踏实实好好过日子,别让父母担心。”
陆野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什么,小心翼翼地问:“那,我爸呢?”
陆母叹了口气:“你爸五十多岁的人了,为了你这段时间天天熬夜看文章,把国内外关于同性恋的研究论文看了个遍。他要是真的想反对你,何必做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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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母的话不仅陆野没想到,连陈辞也很触动。
晚上回到家,两个人一起在厨房做晚餐,陈辞想了想,问:“陆野,你真的想好了吗,要和我在一起?”
陆野动作一顿,放下正在切的菜,说:“你再说这种话我就要生气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是一个很无趣的人,和我在一起,你的生活可能会变得很平淡,这样也没关系吗?”
“你一点也不无趣,我们现在的生活也一点都不平淡。”陆野走到陈辞面前,认真地说,“无论以前还是现在,和你在一起的生活都是我最幸福的生活。”
陈辞没有立刻接话,对视许久,他像是放下了什么包袱,轻舒一口气说:“那今年春节,我们安排你父母和我父母见一面,一起吃顿饭吧。”
陆野愣了一下,眼睛里燃起喜悦的光:“真,真的吗?”
陈辞点点头:“嗯。”
陆野顿时咧开嘴,一把抱住陈辞:“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娶你了,对吗!”
“……?”
“老婆!”
“等,等等,我还没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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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家长很顺利。陈辞父母都是文化人,和陈辞一样斯文又温和,陆家二老则爽朗得多,两家人坐在一起正好互补。
饭桌上聊得投缘,几位长辈趁热打铁定下婚期,并且很有默契地商定,婚礼不必请太多人,温馨圆满就好。
于是半年后,陈辞和陆野的婚礼在南半球某个美丽小岛上举行。
两位新郎分别穿黑色和白色的礼服,牵着手共同迈上红毯,在神父面前交换誓言和戒指,最后在盛大的祝福声中拥抱亲吻。
这时的陆野二十六岁,陈辞三十三岁。
他们将要一同走过的人生还有很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