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喜欢
“嗯。”他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努力想把对方眼神抛到脑后,但无果,周晚溪的眼神实在太深情,好像天地间除了他就没有别人了似的,他在这样的感情里费力地想两人初见,那时候周晚溪还尚且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善良小男孩,现在怎么装了这么多东西,乍一看,竟然比他还要深沉几分?
想来一切都和自己脱不了干系。他以前最怕把对方带成自己的模样,现在却仍旧不可避免地走上这条道路,看着周晚溪以一种不符合他成长轨迹的速度,飞快地成熟起来,几乎要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大人。
何辜眼眶忽地发热,他控制着自己不往回看,却分明地感受到有道目光正无声而又炽热地投在他身上,他只能尽力绷直脊背,装作一副浑然不知的样子,心里却不合时宜地生出一点悲伤来——
他总会有一天承受不起这样重的爱,总会在某个时刻看到对方失望黯淡的眼神。
在他选择担负起仇恨的那一天,就早该知道。
窗外的景色忽地停了,周晚溪捏他后颈:“下车了。”
何辜收敛起情绪,他看了下,这片民居大都是独栋的小院,在高楼林立的城市中颇有些古朴感,两人一路走到周晚溪家,夜深人静中,相伴的只有蝉鸣,且小院在巷子深处,像座遗世独立的宝藏,房檐上爬了些青苔,连大门都用着古朴的门闸,身后传来周晚溪带着笑意的声音,他打开门上那把大锁,“欢迎你来。”
院子并不大,但到处都是绿荫,随着风吹过发出簌簌的响声,堂屋里洒下一轮月光,将整个小院都照的很亮,空气中仿佛还存着海浪咸湿的味道,何辜动了动鼻子,还没来得及张口,就被周晚溪按住,低声说:“听。”
他屏息,听见海水涌动的浪潮声,轻轻眨了眨眼,就听周晚溪继续说:“这儿离海很近,看过海吗?”
何辜诚实地先点头,又摇头:“很小的时候看过,没什么印象了。”
他的童年戛然而止在听闻母亲去世的那个夜晚。
不料周晚溪狡黠地笑了,他牵起何辜的手,“看没看过都没事,我们现在去看晚上的海。”
于是两个人刚打开祖屋的大门,就只匆匆放了行李,连凳子都没捂热,就又踏着月光出了门,去周晚溪口中的离这里很近的那片海。
月光和海,还有触手可及的心上人,共同构成了后来何辜每每入睡时不愿醒来的梦。在后来空茫不知所措的那段人生里,他总想起有个深夜,尚且年少的他的爱人牵着他走过一段不算长的小道,带他看了这一生中最美的海,那时一首歌里写“像躺在阳光下的海”,是他难得会哼唱的歌,但他总将阳光改成月光,然后独自愣怔半晌,想他的男孩。
可男孩在他不知道的远方,海洋也再没有哪一刻,是比和周晚溪一起的那个夜晚更好看的了。
已经接近凌晨,本就没什么人来的海滩更是冷清,周晚溪找了个平坦的地方,把外套铺开坐下,月光好像更亮,投射在水里,又被海浪轻而易举地扑碎,何辜出神地看了会儿,感觉自己被拥住了,于是他顺从的回头,和周晚溪在月色下接吻,分开之后他听见对方低低地问:“想看日出吗?”
“你不困我就可以。”何辜同样小声,像怕打碎这一刻的静谧,“今天我在车上睡过了,你困不困?”
“不困。”周晚溪抵在他肩头,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何辜轮廓分明的下颌,“我想和你一起。”
远离了N市,何辜出奇的温顺柔软,像卸去了满身刺的小动物,只剩下娇嫩的内里,周晚溪不敢用力抱紧他,把对方当作易碎的宝物,只是虚虚地替何辜挡着风,又问:“喜欢这里吗?”
“喜欢。”
“那我们以后每年都来,或者等老了也可以定居这里。”
“定居多没有意思,”何辜语调带着撒娇的尾音,“我们可以每一年都换一个地方,中国这么大,看看其他的风景也不错。”
“都听你的。”周晚溪心中漫开酸甜,“别说中国了,宝儿,整个世界,你说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何辜没说话,但呼吸有点粗/重,很快脸颊便被吹来的海风刮得有些紧绷,周晚溪摸了一下他脸颊,慌忙道:“宝宝,怎么哭了?”
“因为太开心了。”何辜眼里还湿润着,但却笑起来,被月色照耀的眼瞳熠熠生辉,他又小声说,“我真的好喜欢你啊,溪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天色逐渐明朗,月光却像燃烧似的更亮,直到天边出现一抹青白,周晚溪搂着何辜,两个人挤在一起静静地等待日出,“要天亮了。”
所有年少的疯狂,以及忧愁和偏爱,如果不能说给心爱的人听,那就告诉破晓前的月亮,然后全埋葬在上一个夜晚吧。
少年们目光所至,是遥远的缩成一线的天边,是金红的朦胧的、新的一轮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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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
第47章 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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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天,说凉爽是真的凉爽,但白天热起来,又是和南方截然不同的、干燥的炎热。
两个人在海滩上看了一轮日出,回到小院时几乎连意识都不清醒了,只顾着草草收拾了一下床铺,等到周晚溪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行李全歪七扭八的堆在地上,到处还都弥漫着一股常年不见光的灰尘气味,何辜还没醒,但已经被热浪波及到,额头上沁出一层薄汗,周晚溪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悄悄地起来开了空调,又烧了一壶水备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