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番外一:烟月(二)
朱怀不服气道,“嘉王可是有名的美男子,他夫人亦是声名赫赫的周大美人,若他二人真有一子,肯定比那个酸溜溜的晏状元英俊潇洒。”
言筠懒得和他辩,毕竟谁也没见过循如和然觉,再争下去说不出个所以然,所以他道,“说不准有画像呢?咱们找找?”
朱怀兴奋了,“说得对!”
二人全然忘了是来替户部勘府邸修宅院的,像是寻宝一般在偌大的府邸寻找起来。
日落时分才双双累瘫,毫无顾忌地坐在了地上。
“这事儿不对。”朱怀喘着气,“这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啊。”
“废话。”言筠也喘气,“嘉王的东西都送到洞玄观供奉香火去了,当然什么都没有。”
朱怀瞪大了眼睛,“那你还让我找?”
言筠无奈,“你也没反驳我啊!”
自古一物降一物,朱怀自知说不过言筠,他仰面躺在地上,呆呆地望着嘉王府高大的梁顶。
忽然他将言筠从地上扯起来,像是憋着一口气道,“走,去梅里!”
第96章 番外一:烟月(二)
阳春三月,桃红柳绿,梅里一直是传言中的太湖文枢,三朝一共出过两位状元和数不尽的文宰。
言筠出生在金陵,长于乌衣巷,习于国子监,不少同窗同僚都出自太湖吴氏的书院,风骨气度皆是上品,连他们这些世家公子都要自惭形秽。
言老太傅腿脚还利索的时候偶尔还会独自到梅里走走,近些年年岁大了也就不再动了。言筠对此处也很好奇,奈何入仕后翰林院事务繁忙,他从未能踏出金陵半步。
此时他站在湖东书寮新漆的乌竹门下,胸中激然,不免感怀文人风骨。
然而感怀到一半,一声大惊小怪的尖叫就让他恨不得转身把朱怀踹进太湖。
“哇!阿筠,他们这书院可比鸡笼山强,能看见湖啊!对面那山上还有好大一座阁楼!”
言筠的感怀被打断,有些头疼。他居然忘了身边还有个长在大内更没见识的家伙,上蹿下跳引得下学的小儒生们纷纷侧目,看傻子一样看过来。
“你再喊一句,我就把你踹进太湖。”
言筠是笑着说的,可惜是皮笑肉不笑。朱怀熟悉这眼神,他往后退了两步,颤颤巍巍指着他道,“我警告你啊......谋害太子是死罪。”
言筠逆着小儒生们往书院里走,懒得理他,“你自己失足落水,关我何事?”
二人都出身不凡,再怎么不拘小节,在外人面前装正经还是颇有一套。言筠和朱怀既是来拜访就不能不讲规矩,一起顺了顺衣服端起架子,眨眼间就是两个风度翩翩的少年公子。
等走到书寮里头,绕过一座半波亭和盛放的桃树,他们一道看见了一座隐于竹林中的清雅书斋。
正值下学的时候,小儒生们都已经跑光,只剩一个夫子模样的人在座首整理着一沓散落的书册。
听见有人走进书斋,青衣儒服的先生抬起头望了过来。
那是一张堪称昳丽的面孔,周身气韵却是江南水乡独有的清润。见是两个人陌生人,那夫子止了手上的动作,作揖问了一句,“二位公子是......”
朱怀愣住了,他戳戳言筠,小声道,“梅里的先生都长这样啊?”
言筠也愣住了,他习惯了国子监一群糟老头,也是头一回见这样的先生,说话都磕巴了两下,“某...某自金陵来,想寻访湖东书寮的风土人情,不知这位夫子如何称呼?”
湖东名声在外,常有人慕名来访。那夫子年岁比他们要长,屈身绕过蔑帘,穿过竹林来到他们面前,恍然一笑。
“在下晏聆,字道秋。二位贵客不知有何高见?”
言筠和朱怀就是纸糊的老虎,对着晏道秋这样的人话都说不出几句。朱怀又怕夫子太傅这种人,最后还是言筠壮这胆子问了一句,“夫子姓晏,可是出身自梅里晏氏?可曾听说过晏然觉?”
梅里晏氏世代儒商,几十年也就出了一个读书人高中状元,结果这状元还中途辞了官不知去向。
言筠深觉自己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冒犯,谁知晏道秋像是早有预料,负手笑道,“晏然觉是我家阿爷。”
言筠顿时愣住了,他“啊?”了一声,又听晏道秋笑着解释道,“或者说...是我舅爷。”
朱怀见晏然觉已有着落,也顾不得怕夫子了,急道,“夫子您既然知道晏然觉,那您知道祝循如吗?”
晏道秋站在书斋前,闻言失笑。
他觉得这两个小公子一个赛一个好玩,虽说穿得平平无奇,也装得像个平民百姓,却连腰间龙纹璞佩和言字佩都忘了藏起,远没有言过非老大人来湖东时那般精明,逗弄着实在是有趣。
于是他笑道,“在下正要去给舅爷收拾旧物,不如一道?”
灵岩山侧湖岸边。
晏道秋掏出钥匙打开了一扇陈旧的乌门,入眼是人间三月芳菲的桃花与碧色的青竹。
这里已经空置了十年,但晏家小辈和吴氏小辈每隔一段时日就会前来打扫一番,所以依然整洁,依稀能窥见主人旧年花下对饮的光景。
“我祖母是舅爷的长姐,舅爷年轻的时候就已经名动梅里,都说他聪明,迟早金榜提名,所以呀...当年还有个雅称,都叫他晏湖东。”
晏道秋踏着落花带着两个少年走进门厅,似是随口闲谈道,“结果还真让他夺了魁成了状元郎,光耀门楣。可再怎么达官显贵,在祖母眼里舅爷也是个孩子...后来舅爷辞官带着眷侣归隐,祖母就常遣我们小辈来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