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十八次
许清慕气得不行,气得要命,气得发疯。
胸腔里好多情绪都争先恐后地往外钻,不从别的地方钻出来,偏偏汇聚成冰凉凉的雪珠从眼睛里钻出来。
平日里的乖巧懂事假象全数消失,她成了小时候那个凶凶的炸毛小老虎。
小老虎泪流满面,被一只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野猫给惹出了所有的伪装与委屈,哭得在雪地里颤抖。
许清慕发白的嘴唇在颤抖,发红的眼睛在颤抖,委屈哭喊的声音也在颤抖:“你说过你会回来的……”
“走了就不要回来啊!”
“你为什么,回来得这么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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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清慕第一次见到纪砚北,不是在二〇一四年,是在一九九六年。
在许清慕的深刻记忆与久远故事里,她打从出生来到这个五彩缤纷的世界起,就认识纪砚北了。
而在纪砚北的深刻记忆与久远故事里,他从两岁多起,就在日日夜夜地期待姗姨肚子里的小妹妹的出生。
一九九六年,阳历2月19日,阴历正月十三。
乐阳市妇婴医院,零下二十度的凌晨五点,慕容姗正在产房受着宝宝即将来到这个世界带来的剧烈疼痛的煎熬。
许泽贤整个身子焦急地趴在门上,宽阔的额头渗满了汗,捏着门把手的手指不停颤抖。
凌晨三点时,慕容姗突然开始肚子疼,比预产期提前了一星期。
许泽贤慌忙着用家里才安装不久的座机给大哥那边和慕容姗的闺蜜打了电话,一边扶着喊疼的老婆上车,一边在老婆的提醒要拿两个大包的情况下,只慌乱地拿了一个小包,实在手不够用。
慕容姗的闺蜜唐欣接到电话就推醒身边丈夫,让丈夫纪誉之去把车打着火送她和儿子去医院,纪誉之起床后叫醒了小床里的三岁儿子纪砚北。
纪砚北困得迷迷糊糊的,呆愣愣地揉眼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唐欣把衬裤扔到光屁股睡觉的纪砚北脸上:“你姗姨要给你生妹妹了,快点自己穿衣服,跟妈去医院。”
纪砚北还懵着,听到“妹妹”俩字,瞬间清醒过来,训练有素地爬起来飞快自己穿衣服。
他一直都想要个妹妹,爸爸有妹妹,妈妈也有妹妹,他认定他也应该有个妹妹才对。
这样的话,他的男子汉气概就有了用武之地,可以时刻保护妹妹。
他对姗姨要生的妹妹已期待六七个月之久。
但其实,大家还都不知道慕容姗怀的是女孩还是男孩。
凌晨的路上没有什么车,纪誉之的两个大车灯开着,映着路面大雪亮晶晶,雪花与雪尘在灯柱里飞舞。
唐欣带着儿子到了医院后,纪誉之开车去老山县接慕容姗的爸妈。
老山县距乐山市近四个小时的土路,来回要开七八个小时的车。
纪誉之当天开了这么一个来回,一个累字都没跟老婆提过。
凌晨三点半,穿一身红大衣的唐欣抱着儿子,风风火火赶到医院,发现许泽贤已经完全慌了神,他连宝宝的红包被都没带。
许泽贤家里排行老二,好巧不巧的大嫂这两天回娘家看父母,大哥去县里接他爸妈也需要些时间,唐欣来得最快,也最稳。
唐欣瞧了瞧眼下情况,果断地管许泽贤要了他车钥匙和家钥匙,开着许泽贤的车,带着儿子纪砚北,去许家取东西。
新生儿的包被,红尿褯子,暖壶热水,脚盆脸盆卫生纸等等慕容姗和宝宝需要用的东西,许泽贤仓促间都没拿。
凌晨四点二十分,唐欣拎着大包小包返回医院,大着嗓门朝许泽贤走过来:“老许,姗姗还没生呢?”
她身后跟着的走路踉踉跄跄的穿厚棉衣的纪砚北,两眼睁得像铜铃。
这个时间,小朋友应该在家里正呼呼睡大觉,或是醒来后困得吵吵闹闹,纪砚北脸上却是毫无困意,跟妈妈来回这样跑,没说一声困,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紧盯着双开门上的亮着绿灯的“产房”二字。
他还不识字,心里以为这两个字是“手术”。
许泽贤闻声紫着脸回头,下巴都在抖:“没呢,没呢。”
唐欣对生孩子这事有经验了,把护士要用的东西递出去后,把纪砚北抱到她腿上搂着说:“不着急,慢慢生。儿子困不困?”
纪砚北窝在妈妈怀里摇头,大着眼睛用力紧盯着门上的绿灯,一点都不困。
凌晨五点零五分,忽有宝宝响亮的用力的哭叫声传来。
哭声穿过产房的白色门,穿过安静的走廊,穿过亮着灯的双开门,有力而响亮地传入突然发懵的许泽贤的耳朵里,传入突然站起身抱着儿子往门前跑的唐欣的耳朵里,传入突然目瞪口呆的纪砚北的耳朵里。
接着下一秒,纪砚北的泪水唰的涌出眼窝,呜声哭了出来。
和里面正在哭的妹妹的哭声,连在一起。
仿佛从这一刻就昭示着,许清慕从来到这个世界的伊始,就不会孤单。
总有一个小哥哥,从她生来之初,就陪着她一起对这个世界感同身受。
第26章 十八次
在许清慕来到这个世界的头两天, 爷爷奶奶姥爷姥姥都来医院看过她了,许泽贤和慕容姗的很多亲朋好友也都来医院看过她。
但大家都是看完慕容姗和新生宝宝后就走了,只有纪砚北跟他妈妈一起在姗姨和宝宝的单间里待得最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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